在她与颂宜二人站在太傅夫人跟前,她们不过是被视为晚辈,一旦有所违逆,便会招致不孝的罪名,然而,作为长辈的婆母则有着不同的待遇。
江老夫人听闻江颂宜的心声后,一时语塞,那原本积聚的威势几乎要瞬间崩溃。
她转过头去,不去直视江颂宜和许氏,而是用冰冷的语调对太傅夫妇说道:“我并不关心你们如何宠爱幼女,许氏既然是我江家的儿媳,又是永定侯府的女主人,她许世馨若敢暗中加害于侯府的主母,那就必须准备承受我们侯府的愤慨与怒火!”
许氏目睹着挡在自己前面的老夫人,心中不禁一怔。
原本与她关系紧张的婆母,在她娘家招来麻烦之时,非但没有冷嘲热讽,反而站出来维护她,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听到江老夫人这样的言辞,太傅夫妇均感焦虑不安。
太傅试图调解道:“亲家母,大家都是一家人,又何须如此剑拔弩张呢?”
太傅夫人焦急万分地说:“是啊,亲家母,世馨她肯定是无心之失,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对错呢?”
江老夫人却是语气寒冷却坚定:“我年轻时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什么样的儿童残忍杀戮都见识过,有些人天生就心术不正。她身上那些蛊虫是人人皆知,岂能轻易否认?两位亲家不如多考虑如何在皇上面前洗脱与苗疆蛊术的关联。我可得提醒你们,太后殿下对苗疆和巫蛊之术可是深恶痛绝。”
许太傅作为历经三朝的老臣,听到江老夫人这番话,脸上的神色不禁微微一变。
太后娘娘,作为当今皇上的嫡母以及养母,虽非生母,但她的地位尊崇无比。然而,太后娘娘并非只有当今皇上这一个儿子,她原先还有一位儿子,那位十多年前在沙场上英勇牺牲的广陵王。
广陵王,虽身为先帝唯一的正宗血脉,却始终未能获得父皇的宠爱。那时,先帝对熹妃的偏爱无以复加,甚至动了将她的儿子立为太子的念头。然而,命运弄人,熹妃与腹中子俱在分娩之际离世,使得这一计划化作泡影。
先帝因痛失爱妃与子而意志消沉,临终前,他召集满朝文武,将皇位传给了现今的皇上,同时令广陵王镇守边疆。太后作为皇后,顺理成章地移居慈宁宫,却从此与亲子相隔千里之遥。
日后的皇上心怀慈孝,终于下旨召回这位流放在外的亲兄,然而,广陵王在最后一战时突发疾病,撒手人寰。关于他的死因,民间流传的说法是死于邪恶的巫蛊之术,而广陵王一族也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广陵王妃悲痛欲绝,随夫而去,只留下一个孤女,紫嫣郡主辛夷燕。
太后对这位嫡亲孙女宠爱有加,甚至在宫中公主之上。也因此,太后对巫蛊之术深恶痛绝。
许太傅无力地跌坐在地,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出身名门望族,一生都在京城担任文官,从未踏出金都半步,他对自己的幼女如何掌握养蛊之术深感不解。
太傅夫人亦是迷茫不解:“我们冒犯了太后,世馨该如何是好?”
许太傅紧闭双眼,声音沉重:“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世馨个人,而是我们许家将如何应对!你与世馨素来亲近,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学来的这种邪术?”
太傅夫人眼神游移不定,辩解道:“我怎能知道,世馨这孩子从小就主意多多,或许她真的天赋异禀,从中自学成才。”
许太傅却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数年前,我后院中那些不明原因离世的妻妾和庶出子女……”他的目光愈发深沉,似乎已有所察觉。
他与众多世家中的清贵文官一般,偏好拥有几位美妾,沉醉胭脂堆里。然而,近年他的宠妾们却接二连三地遭遇不测,她们的容貌莫名受损,犹如被厄运诅咒;即便怀有身孕也屡屡发生流产,即便是侥幸降生,婴儿也往往不幸夭折。
他遍访太医,试图找出病因,却始终无果。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推测或许是因他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导致子嗣先天不足。
许太傅对此深感羞愧,将此事深藏不露。然而,他还有许世馨这个幸运成长的女儿,作为他心灵的慰藉。正因为他年至耄耋,仅养育了许世馨这一个晚年女儿,因此对她宠爱有加。
然而,现在看来,他所钟爱的女儿,很可能就是那个暗中操纵,企图断绝他后嗣的罪魁祸首!
许太傅眼神阴鸷,紧紧攥住章氏的衣袖,语气冷硬地质问:“章氏,你究竟知道多少?若不如实招认,我立刻废黜你的地位,让你带着许世馨那个妖孽坏种离开许家,以免玷污我许家百年的清誉!”
章氏被许太傅威胁休妻的话惊得心惊胆战,她已是祖母之年,若再被休弃,简直生不如死。
她急忙抓住许太傅的衣袖,泪眼婆娑地解释:“官人,你听我一言。我确实不知世馨竟然会用巫蛊之术害人。你那些小妾和庶出子女们的离世,我原以为是被邪恶之物附身。世馨曾说她们会遭遇不幸,我只当她年幼无知,或许只是看到了一些不祥之物。”
“你为何早不揭露真相?若早日发现这孽障养蛊害人的勾当,我定会大义灭亲,及早除去祸根,何至于酿成今日之祸!”许太傅愤然挥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辣。
……
元宵佳宴匆匆落下帷幕,而苗疆的诡异蛊虫悄然流入西魏宫廷之际,仿佛一道无形的阴霾,悄然弥漫在众人心头。
无人愿意步许氏的后尘,不明所以地中了蛊毒,忍受长达十年的头痛折磨。
第82章 阉狗和鹰犬
江颂宜陪同着江老夫人和许氏一同步出宫门。
苏盛紧随江颂宜身侧,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可以摆脱充当江颂宜的仆从身份,一旦踏出宫门,他便能重获自由。
然而,就在许世馨养蛊的秘密被揭露,以及江颂宜为许氏引导出蛊虫的过程中,苏盛始终站在江颂宜身后,目睹了这一切。
他不禁心生好奇,那些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蛊虫,江颂宜究竟是如何找到应对之法的。
“喂,江颂宜,你莫非是苗疆的间谍不成?为何对蛊虫如此了如指掌?”
【哼,我之所以对巫蛊有如此深刻的了解,全拜我那位所谓的三哥所赐。在上辈子,他身中蛊毒,武功尽失,我为了他深入苗疆腹地,自愿成为苗疆圣女试验毒性的容器,亲身尝试蛊毒的折磨,最终才为他解除了蛊毒。然而,他却不屑一顾,竟然说即使没有我,江玉窈也会为他找到解蛊之策。】
江老夫人和许氏都是一阵错愕。
她们都知道江颂宜对巫蛊有所了解,与她的前世有关,或许还受到了她那位行踪神秘的师父的指点。但她们未曾想到,江颂宜前世竟然承受了如此巨大的苦难,甚至被自己亲近的兄长如此辜负。
江颂宜回想起往昔,眼中闪过一丝讽刺:“那么,苏公子是否打算向西厂或锦衣卫告发我?反正……”
“我绝不会那么做,我最为憎恶的便是与西厂那群阉狗和锦衣卫那些鹰犬为伍。”
苏盛原本只是出于好奇,但他的言辞一向较为放肆,没想到江颂宜竟然如此反唇相讥,让他显得像是那种随意告发的小人,他急忙气急败坏地打断了江颂宜的话。
江颂宜的话语虽被截断,但他略作犹豫,面容平板,依旧不疾不徐地将余下的话说完:“他们,毕竟就在你身后。”
苏盛蓦地回首。
只见两支队伍界限鲜明,步履整齐地向这边逼近。
左侧的太监们头戴光洁的圆帽,脚蹬乌黑的皂靴,身着深褐色的长衫,为首的年轻太监身披暗红蟒袍,眉眼俊美而妖娆,皮肤白皙如雪,气质柔媚而神秘,美得令人雌雄难辨,却透出一股鬼魅似的阴冷气息,此人正是西厂厂公顾哲渊。
右侧那伙人则身着华丽的云锦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领头的锦衣卫指挥使姬宬,年纪虽轻,但双目锋利如鹰,面容冷峻,不露一丝笑容,宛若千年不化的寒冰,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
他们看起来绝非善类。
实际上,朝堂之上,谁不对西厂的爪牙和锦衣卫的鹰犬心怀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