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解开衣襟,从贴身小衣里拽出一枚用褪色红绳拴着的镶银平安牌。

连个像样的玉佩都不是!

她冲进当铺,几乎是抢着把那对银丁香和小银牌砸在冰冷的柜台上:“当!全当了!给我银子!救命钱!”

当铺老板捏着那两样东西,慢悠悠扫了几眼,报出的价格让桑雯茵眼前发黑。

那点银子,连老大夫报出的诊金药费的一半都不到!

桑雯茵绝望地攥着那点可怜的钱冲出当铺,心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等陵奚好了,等我们有钱了,一定要找到那群下黑手的乞丐!把他们一个不留,统统弄死!

距离破败小院不算太远的某条臭水河河畔,有个废弃多年的石桥洞。

桥洞里因为位置隐蔽,竟成了京城一小股乞丐的据点。

桥洞深处,用破木板和捡来的脏兮兮的草席勉强围出个小空间,生着一堆篝火。

篝火边上,围坐着刚才行凶完毕的那七八个乞丐。

他们脸上全无凶悍,只有完成了任务的轻松和对今晚可能混上一顿饱饭的期盼。

领头那个打廖陵奚打得最狠的乞丐,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坐在篝火稍远处阴影里,一个虽然同样蓬头垢面,但依稀能看出身上袍子原本是上好细棉布的年轻人。

“帮主,活儿干完了!那姓廖的酸丁,腿被俺们敲断了,没三个月爬不起来!”那领头乞丐谄媚地笑着,递上一样东西,“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就这点玩意。”

阴影里那人懒洋洋地伸手接过去,借着火光一看,是几块碎银和一个瘪瘪的钱袋,掂量一下,估摸也就十两左右。

火光跳跃着,照亮了那张脸。

脸上也脏污,但眉宇间还残留着没洗净的轮廓和一丝傲气。

正是被永定侯府逐出家门数日的二公子江柏川。

他哼了一声,似乎对这区区十两很不满意,但还是很满意地收起银子,然后抓起脚边一根带血的粗棍,往地上随意一杵。

“办得好!老子说过,跟着老子干,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永定侯府知道吗?我大哥可是江锦昭!正儿八经的永定侯世子!那姓廖的狗东西,竟敢编排我大哥的不是,活该被打断狗腿!给我大哥出气!”

乞丐们互相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但嘴里却齐声答应着:“是!帮主威武!能给侯爷世子爷办事,是俺们的造化!”

火焰噼啪作响,烤得人脸上发痒。

乞丐们挤在火堆旁,低眉顺眼地恭维着。

一个年轻乞丐悄悄捅了捅旁边另一个:“永定侯二公子?住咱这桥洞?还自称‘帮主’?疯了吧他?”

另一个乞丐嗤笑,声音压得极低:“管他呢!跟着有奶就是娘!这家伙脑子不好使,还当自己是什么爷呢!打人给银子倒是痛快。下次还有活儿,老子照样干!”

“没错!有银子就行!侯府不侯府的,关咱屁事!”

……

桑雯茵已经在桑府角门斜对面那条窄巷的阴影里,蹲守了整整五天。

巷子狭窄,常年淤积着一股散不尽的潮味,混着旁边人家夜壶倾倒后的污秽气息。

开始时,桑雯茵还会强忍着恶心,后来便麻木了。

她的两条腿从酸胀变得僵硬,又从僵硬转为针刺般的痛麻,脚上那双已经开线的粗布鞋底早就被巷子里冰凉的泥水浸透,寒气顺着脚心往上爬。

她背靠着身后青砖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桑府那扇角门。

偶尔有下人进出,门房懒洋洋地歪在条凳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桑雯茵每一次都绷紧身体,几乎要冲出去,可那点残存的理智把她牢牢捆在原地。

廖陵奚病得昏天黑地,府里能调动的丫鬟全都涌去了他屋里伺候,她栖身的那个小院彻底空了。

没人给她梳头,没人给她打水沐浴,更别提饭食茶水。

几天下来,她用光积蓄从街边买的几个冷硬窝头,头发胡乱在脑后缠成一团,脸上灰扑扑的,身上那套粗布裙裳更是脏得没了颜色。

她只能等。

等一个能见到母亲桑夫人的机会,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也是她逃离眼下这噩梦的指望。

当第六天上午的阳光,终于劈开阴云,斜斜地刺破巷内黑暗时,桑雯茵听到了桑府的大门方向传来隆隆声。

她猛地站起身,双腿登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眼前霎时涌上一片黑雾,身子跟着晃了晃。

她赶紧一把撑住砖墙,剧痛让她强行压下了那股眩晕。

绝对不能错过。

她拖着腿,踉跄着扑出了巷口。

午后阳光亮得刺眼,她下意识抬手去挡,指缝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透过模糊的视野,她看到了那辆停在桑府大门前的华丽马车,窗上挡着名贵的云锦帘子,只隐约透出里面几个模糊的人影。

几个穿着体面的仆妇和丫鬟簇拥在车旁,指挥着小厮搬动一个紫檀木踏脚凳放在马车下沿,服侍人上车。

最前面那个被人小心搀扶着的熟悉身影,即使只看到一个背影,桑雯茵的心也骤然攥紧。

“娘!”

她不顾一切地朝那辆马车扑了过去。

“拦住她!哪里来的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