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怒目圆睁,声色俱厉:“江颂宜,你这是做什么?”

辛夷子固愈发火冒三丈,“死性不改!老夫人,我看不如立刻将这蛇蝎妇人逐出侯府!”

江颂宜却只是双手环胸,默不作声。

【江玉窈故意跳入湖中,借此诬陷我,这黑锅无论如何都要落在我的头上,那我索性就成全她,将她推入水里好了。】

老夫人望着江颂宜,听到这道心声,心中不禁泛起波澜。

难道,江颂宜真是无辜的?

【哎呀,江玉窈先前落水时的情景,宛如一朵即将被波涛吞噬的脆弱莲花,她偏偏要等到四皇子挺身而出,跃入湖中施以援手。众人都觉得她不谙水性,难以自救呢。】

【每次有人质疑,江玉窈那位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婢总是辩解,二小姐自幼不习水性,一旦跌入湖中,便有可能遭遇不幸,没有理由故意诬陷我。】

【敢情所谓的诬陷,不过是精心设计的一场冷水沐浴的戏码啊。】

老夫人闻言大惊,此刻才转眼望向锦鲤池,那些下人们均不谙水性,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竹竿,试图救江玉窈上岸。

辛夷子固正准备跳入池中施救,却意外地发现,江玉窈竟然已经本能地像小狗般地在水中扑腾,终于挣扎到了池边,喘着粗气,这一幕让他当场愣住。

等下,玉窈明明是不谙水性的啊!

细雨如丝,轻轻飘洒在屋檐下,带来了一丝料峭。

老夫人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浑身湿透的江玉窈,见她强撑着爬上岸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十五年前,幼女江姝出嫁,她的心中满是牵挂与不舍。凑巧此时,长媳许氏产下女婴后身体亏损,于是她决定将玉窈带到荣禧堂亲自抚育。

岁月如梭,她亲眼见证了玉窈的成长,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孩子不知何时已掌握了游泳的技能。

江玉窈全身被水浸透,丫鬟们小心翼翼地将她包裹在披风中,引导她回到亭下。

她泪眼婆娑,看着老夫人,带着一丝哽咽轻唤:“祖母……”

老夫人却似乎有些淡漠,轻声质问道:“玉窈,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学会了游泳?”

江玉窈心中大惊,心虚地别过脸去,试图避开老夫人锐利的目光,“我……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颂宜姐姐多次将我推进水中,挣扎惯了就自然而然学会了。”

辛夷子固也尽量让自己相信江玉窈的这番说辞,“没错,玉窈自幼聪颖过人,学习新知识自然更为迅速。”

江颂宜不屑地撇了撇嘴:“瞎扯!我哪里用手推过,都是用脚踢的好吧!”

“江颂宜!”老夫人眼神中闪过簇簇怒火,仿佛下一瞬就能将江颂宜烧成骷髅。

老夫人正欲严厉处置,却再次听到了江颂宜的心声:

【聪颖过人?放屁!还不是因为她那出生于江南水乡的生母廖氏所传授,若非学会了游泳,她怎敢贸然跃入湖中对我栽赃诬陷?老夫人您未曾察觉的细节可谓多如繁星,您以为江玉窈每月十五前往荣恩寺,果真是去替您祈福么?】

第3章 东陵质子岳清扬

【实际上,她是与廖氏暗中勾结,图谋如何害死永定侯府全家!她早就发现自己并非永定侯府的正室之女,而是护国公的私生女,意图借助侯府之力为自己铺设锦绣前途。然而,这一切我都不会透露分毫,且看你们将来如何自食恶果,哼哼。】

老夫人此刻被愤怒冲昏头脑,险些厥了过去。

但她仍极力保持冷静,细想之下,才惊讶地发现自打玉窈九岁起,她的确每逢十五便前往荣恩寺,说是替她祈祷,风雨无阻。

不仅如此,她还会在那里住上几日。

如果玉窈真的每次都背着她与廖氏秘密会面,如果廖氏真是护国公偷偷包养的小情人的话……

细思极恐。

老夫人瞬间感到被欺骗的愤恨,心中更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惊恐。

不!这绝不可能!

侯府全家待玉窈如同掌上明珠,无比疼爱,她又怎会恩将仇报?

她刚要当场否定江颂宜的指控,然而突然想起不久之后便是十五日,到时她让人悄悄跟踪玉窈,就能洗清玉窈的嫌疑了。

江玉窈暗自庆幸老夫人被江颂宜的言行激怒至无言以对,嘴里却假惺惺地劝道:“祖母万不可因我而损害贵体,颂宜姐姐此举或许只是一时鲁莽,未必是她的真实意图啊。”

“玉窈,你的心地实在仁慈,江颂宜正是因为你的心软,才敢一次又一次地肆无忌惮,蹬鼻子上脸!”温子固对江颂宜的所作所为越发感到愤慨,眉头紧蹙,目光如刀,正准备劝说老夫人务必严惩江颂宜。

老夫人此刻对江颂宜的情感纷繁复杂,她尚未彻底明了江颂宜内心所想,因此并不愿意将她逐出侯府。只好顺着话头缓缓说道:“江颂宜,玉窈宽容大量,我就不对你施行重罚了。来人啊,把大姑娘带回惊鸿苑,没我的命令不得让她私自外出半步!”

江玉窈诧异之余,微微垂下眼帘,悄悄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心中暗自冷笑。

正如母亲所言,冒牌货终究难以与正主相比!

她不能有丝毫心慈手软,一定要为自己谋取一番光明未来。国公府的正室千金身份,毕竟比侯府室女儿更为显赫!

江颂宜同样感到惊诧,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已经放肆到足以被老夫人逐出侯府,却未料到老夫人会如此宽宏。

她轻盈地转过身,如同蝴蝶般翩翩离去。

而老夫人与四皇子关心的询问不绝于耳,他们唯恐江玉窈二度落水会感染上风寒。

江颂宜视若罔闻,她的眼神中再无从前的那份纠结与挣扎,只剩下一片深邃的平静。

……

江颂宜手执油纸伞,缓缓穿过抄手游廊,耳畔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声响,于是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向墙角那株苍老而盛开的梨花树。

梨花在春日的阳光下,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缓缓展开画卷。枝头上的梨花,如雪般纯净,层层叠叠,竞相绽放。

在树旁,一名身着深黑色衣服、身形瘦削的少年被家丁粗鲁地踢倒在地,撞击之下,梨花花瓣宛若飞雪般纷纷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