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昭虽浸淫于文墨,但身为永定侯府的长子,自幼便在江鼎廉的严厉督促下,对骑射技艺亦未曾有所懈怠。
虽然他在骑射方面不及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三弟江奕桓那般出类拔萃,但在白鹭书院中也堪称翘楚。
至于江玉窈,她曾作为侯府唯一的掌上明珠被娇宠,体质柔弱,连江鼎廉也对她宠爱有加,未曾要求她研习骑射。
然而,当她现今表示出学习的意愿,江锦昭便亲自担当起她的教练,对她呵护备至,无微不至。
在前世,亦是如此,江玉窈所渴望的一切,她的兄长们总会迫不及待地奉献于她,只为博她一笑。
这一切,原本也应该属于江颂宜。
江颂宜若说从未羡慕,未曾感到一丝不甘,那显然是在自欺欺人。
然而,即便心中不甘,又能如何?在上辈子的争斗中,她与江玉窈的竞争,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那些兄长们总是将她的善意误解为恶意,对她的奉献不屑一顾,甚至视而不见。
江卿墨的性格颇似其妹江姝,素来直言不讳,眼见此景,心中不禁愤懑,“这位大表哥真是令人费解,竟将那反复无常的江玉窈视若珍宝。明明你才是他嫡亲的妹妹,他却偏携带江玉窈游夏苗之地,独独传授她骑射之术。”
江颂宜觉得这位小表姐气愤填膺的神态别具一格,透露出一种天真烂漫的可爱,他轻抚她的头顶,温言宽慰道:“别再生气了,今夜让这月的厨艺为你献上一份麻辣兔头。”
先前,江鼎廉赠与她一对玉雪可爱的兔子,她见之欣喜,便在园中划出一片小角落来饲养它们。岂料,几个月光景,这对兔子竟繁衍了两窝,每窝七八只小兔,它们还擅自逃脱,将她不惜重金引进的珍贵药草啃食得一片狼藉。
襄苧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开始在小厨房里研究兔肉的各种烹饪方法,经过一段时间的钻研和实践,她的烹饪技艺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江卿墨在护国公府中,深受老夫人那位恶毒祖母的折磨,尽管她比江颂宜年长数月,但身形却显得更为娇弱,站在她面前竟显得矮了一截。
初看之下,江颂宜反而更像是一位姐姐。
第175章 委屈
然而,江卿墨坚决捍卫自己作为姐姐的身份,她板起面孔,用力将江颂宜的手从自己脑门上扯开,严肃地警告道:“不可如此无礼,轻率地触摸表姐的脑袋。”
江颂宜却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遵命,小表姐。”
江卿墨轻哼一声,语气坚定:“我与我的姐妹们绝不像那位大表哥一般,我们只承认你这个表妹。”
江颂宜突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但若是细论亲缘,她毕竟是你们的亲生妹妹。”
江卿墨的反应异常激烈:“她只是庶出!绝不能算作我们的亲妹妹!在我看来,她更应该被送往那晦气的忏思伯府。”
在校场上,江玉窈自然也留意到了在槐花树荫下缓缓走来的江颂宜与江卿墨。
“哥哥,我感到有些疲惫,我们不妨到那片树荫下稍作休息。”
“嗯,你的身体较为脆弱,一切量力而行。”
江锦昭直接牵着她的马走到树荫下,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马。
“颂宜姐姐,卿墨表姐,你们这是准备前往何处呀?”
江玉窈站在两人的面前,面带微笑,语气柔和地询问。
江卿墨对江玉窈素无好感,脸上的冷漠如冰霜般密不透风,“这与你何干?”
江玉窈的神色微微显露出受伤之态,她轻声细语地询问:“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卿墨表姐,你为何对我如此严厉?难道我无意中冒犯了你不成?”
江卿墨一见到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便燃起一股怒火,“江玉窈,别再假惺惺地称呼我表姐。你不过是个忏思伯府的私生女,却整日赖在侯府之中,窃取他人的身份,夺走他人的兄长,还特意跑来让人作呕,你还有一丝廉耻吗?”江玉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落下,“我,我……”
江锦昭刚勒紧马绳,转过头便目睹了这一幕,眉头不由自主地蹙起。
玉窈所言非虚,府中上下,无论尊长还是同辈,都对江颂宜宠爱有加,对她却冷眼相待。难怪她总是独自神伤,感到自己如今身处寄人篱下的尴尬境地。
江锦昭挺身而出,挡在江玉窈面前,目光深邃而沉静地掠过江颂宜,随后将视线转向江卿墨:“卿墨。你的言辞过于尖锐,向玉窈道歉。”
“我拒绝。大表哥,我所言句句是实,哪怕尖锐,也是真相所在。”江卿墨语气坚决,目光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江卿墨昂首挺胸,她凭借着外祖母和舅舅的坚强支持,毫不畏惧这位表哥,内心甚至涌起一股想要指责这位偏心至极的表哥的冲动。
“还有你,明明颂宜才是你的亲妹妹,她因江玉窈流离失所,遭受了多少苦难,你却漠不关心。即便是对夏苗,你也仅仅是因为江玉窈而准备物品,只教她骑射,只带她出游,你是否知道颂宜心中有多少伤痛,有多少委屈?”
江卿墨在陈述这些话时,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的哭泣远比江玉窈那如梨花带雨的啜泣更为激烈,完全是出于对江颂宜深深的同情和委屈。
江锦昭看着眼前这两位即将泪流满面的人,那温和而疏离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崩溃和无奈。
他原本只是觉得,江颂宜的委屈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然而玉窈的委屈却无人问津。但是听到江卿墨如此哭诉,他内心深处也感到对江颂宜有所愧疚。他虽然同情玉窈,但却没有理由将怒火发泄到江颂宜身上。
他下意识地望向江颂宜,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她不要也跟着哭起来。
然而,江颂宜那双平静而淡然的眸子与他对视,她的目光并非冷若冰霜、蕴含着怨恨,反而如同山间清泉般轻轻拂过,显得毫不在意。
不知何故,江锦昭只觉得心底似乎被一根细针刺痛,那一瞬的痛楚来得莫名其妙。
江卿墨泪流满面,鼻涕与泪水交织,她的哭泣看起来比江玉窈更加真挚而感人。
江颂宜轻柔地取出一方手帕,细致地为她擦拭泪水,温柔地说:“别哭了,我并不觉得委屈。”
江卿墨红肿着眼睛瞪着她,气得连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声音颤抖:“不,你委屈!你明明就是委屈!”
江颂宜轻轻一笑,语气宠溺:“好,委屈,委屈。”
【小表姐既然要为我出头,那我就姑且顺应一下,委屈一番吧。】
【江锦昭还不值得让我感到一丝委屈。毕竟,在上辈子,我对他的心已经冷却如冰。】
江锦昭瞬间愣住。
上辈子的往事,究竟隐藏了何种秘密?
他不止一次从江颂宜的心声中听到上辈子的提及,但每当话题涉及到他,总是关于他如何被章定潜所觊觎,如何在囹圄之中遭受折磨而亡,这些痛苦的回忆让他不忍卒听,深感愧疚。他内心深处渴望询问,然而又恐惧江颂宜察觉到他能够洞悉她的内心世界,从而对他更加警惕和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