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1)

“百合姐姐和芍药姐姐闲聊时,不小心被我听到的。”雨净擦擦脸上的眼泪,“邓爷正值壮年,却双腿残疾,以后他便是废人一个了。他又被充军回不了京,一辈子孤苦无依的留在南疆,没亲人没营生……可怎么度日?他那么行侠仗义的人,却最终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都是因为你!”

果然如此,邓家登的近况恐是顾素珍特意让人放出来说给雨净知晓的。那前阵子府里请的戏班子,什么落难狐仙,折损自身千年修为只为报恩;什么三国赤壁,周瑜黄盖为了赢取曹操信任而巧施苦肉计;什么受人恩惠,忘恩负义,堕入十八层地狱的戏码,便也都是顾素珍特意安排的吧。

先是让雨净得知邓家登的近况,再请戏班子上演各种戏码,为的就是诱导雨净办下错事。这戏班子上演的戏码,除了诱引,连着如何陷害都面面俱到了。姚玉欣细细回忆,请戏班子进府,是在刚得知顾素珍和柳晴有孕之后的第二天,说是高兴庆贺,图个热闹喜庆,哪里想到还有这层深意?一步一步,原来一切都是顾素珍一手早就策划好了的。

“就算你为了邓护卫长要找我寻仇,怎得就舍得对一个还未成形的胎儿下手?”

“我只想扳倒你,我没想害晴夫人小产的,”在雨净得知邓家登近况后没多久,便在府上听了顾素珍请来的大戏,而那个时候府上议论最多的便是皇子妃和晴夫人怀有身孕的事情,雨净又深知用香之道,便自然而然的把主意打到了这上边,雨净吸吸鼻子,眼里悔意渐深,“我留意了,太医一月进府一次来给皇子妃和晴夫人把脉,距上次把脉已过了数日,我算着的,可着能不被旁人察觉,既能伤了晴夫人的胎,又不至于短时间便让她滑了胎的量,加进的她的香料里,原想着等太医来诊脉,查知晴夫人胎像不稳,再嗅出麝香,便会追查,到时候查到我,我再供出你,便什么都了结了……那时候只要修养得宜,晴夫人的孩子不会没的。”

“我只想拉下你,没想害别人,你死了,我便无憾了……”

“可我没想到她会中途跌了跤,致使原本不稳的胎一下就没了……”

“我也没想到兰雅姐姐会为了你挺身认罪……”小姑娘哭得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姚玉欣低叹,这顾素珍隐与幕后,层层设计,也得有人能够意会才行。果然皇子妃不能小觑,她总是借旁人之手,却自家不担任何风险。这真真是一个知人甚深,为人善用,又手段高明之人。“你也算是聪明了,你知晓利用你最擅长的,结合府里最近的情况,找陷害我的机会,你亦知晓从戏里获得你实施陷害的方法。爷的子嗣,多么敏感、重要……苦肉计……你使了苦肉计,人们才会轻易的信了你,才会让我一时失势……不好争辩……”

姚玉欣目光灼灼,“可你还是年纪小,人情世故知之甚少,你可知道为何邓护卫长会被发配南疆充军?他在龟公手里救下你,免你受人欺辱,你感恩戴德。那我险些被他送进狼窝饱受欺凌,我没要他的命,没让他一辈子困在牢笼里,而是给了他自由,给了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如何说?别说是他自己在南疆失了双腿,那样的事,就算我不给他机会,而是直接要他性命也不算为过!”尽管邓护卫长发配南疆充军,当时并不止如此,但现如今这样的情况,姚玉欣说起话来却仿佛就是这般一样,如此气势十足,直让小丫头在床上一怔愣。

姚玉欣不理会雨净的怔愣,接着说道,“就如你说,邓护卫长行侠仗义,他办差也一向尽心,那为何他和我从未谋面,他便会对我有认知上的偏颇,要那样的置我于死地或是不堪的境地?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而我亦不过是念在他稀里糊涂被人利用的份上,没有跟他斤斤计较!”

“南疆离京城不止千里,怎得邓护卫长一出事,百合和芍药就知晓了?她们知晓了,又怎得那么巧的让你听到?听雨轩和天娇居离得并不近,你们当得差事又没甚交集,你好好想想,你是在哪听见她们言说的?你前脚听见她们言说,后脚府上就请了戏班子,戏班子上演的戏码是什么,你从中得到什么灵感,还需要我说吗?”

“你呢,一个针线房的丫头为何会直接分到我的院子里?”原先不觉得怎样的事,现下一出事,便一一浮出水面,“我进府的时候,邓护卫长已然进了监牢,若不是你和邓护卫长有渊源,你真以为是你办差得力,才进得我天娇居?一切不过是早就有人提前布下的局而已!”

“有人在背后不出面,借着你和邓护卫长的过往,还有我的纠葛,便能借你的手,害了我,果然高明!你只以为你报仇,层层设计,隐蔽非常,能够不为人所知,却不知你的一切都在别人眼皮底下,一张大网早就张着,等着你钻进去,最好再把我带进去!”

“你精通香料,算着用量,只想害我,不想坑害他人,那怎得晴夫人就突然会和何夫人摔在一起?”

“恐前脚你置办了麝香,后脚就有人盯上了,等差不多时日,晴夫人损了胎,便将计就计让晴夫人与何夫人摔在一起,一箭双雕。你以为你聪明,却不知早就被人利用!你亦不过是她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姚玉欣一连几问,问问逼人,小丫头雨净开始呆愣愣的,后来越发清明,事情这样讲便能穿成一个圆,而她也恰恰是按例出府给姚玉欣去她开的扬州特产店取吃食时,在府上的必经之路上遇见的百合和芍药……

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姚玉欣看着她逐渐清明的神色,也不欲再加多说,“我想你真正需要报复的人并不是我,而应是那利用邓护卫长和你的幕后之人。你好好想想,好自为之吧。”

一连说了这么多的话,姚玉欣身体本就没好,现下更是心神俱疲,她在梅香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

而身后,是雨净惊天动地的嚎啕大哭,不时还夹杂着一些个悔过的话语。

姚玉欣脚步略顿,到底还是闭了闭眼,径直的走了出去。

可是也就是刚到门口,她就看见一袭白衣的纪威站在门外,而他那张已然收拾过又恢复清爽俊逸的脸上,有着一些凝重,并略带哀伤。

他来了多久了?又听见了多少?姚玉欣略一犹疑,还是步了过去,“威郎……”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

75第二十四章 皇子府生活录(廿六)

晴暖阁

情暖阁的窗户紧闭,门帘厚重,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很浓重的中药味,而且就在那浓重的中药味之中貌似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沉重与哀伤。

一脸平和中略带怜悯与悲意的顾素珍坐在柳晴的床前,“好好养身子,别多想,好歹你还年轻,孩子总是会有的。”略一顿,她用一手轻拭眼角,用一手拍了拍柳晴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这回是委屈你了,我也没成想会是这样。”

柳晴眼眶有些微红的点了点头,她面色还是略有苍白,气色瞧着也不大好。怎么说也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这皇子府倘若有了孩子,虽说不能养在身边,但到底也是个倚靠,可这说没就没了。“皇子妃,都是报应,我不该拿孩子当筹码的……就是想扳倒何曼珠,还有的是法子……太医说,如果没那一撞,这孩子不会没了的……”

“你这是在怪我了?”柳晴的话明显让顾素珍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她方才念着柳晴刚失了孩子,好歹的安慰着他,却没想她如此的不上道,不就是自己手里的一个贱妾吗?何必顾忌?加之,这次的事一点也没达到她想要的效果,顾素贞当下便收起之前的温和,态度冷硬起来,“你是说,倘若不是我叫你故意和何曼珠摔在一起,你这孩子就还失不了了?”

顾素珍面色、声音都不大好,柳晴自然看得分明,也听得明白,她到底身份卑微,略带惊慌的抬起脸,忙诺诺的解释道,“柳晴不敢……柳晴知道还有麝香……”

“罢了,也难怪你言语失分寸,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的肉,我也不与你计较,”见已有成效,顾素珍到底没有继续发怒,她轻叹一口气,接着说道,“谁承想有人会在你的香里做手脚?又是麝香、又是跌倒的,两厢里,孩子便失了……现下你不好受,我这心里也别扭着……”

“你是当真别扭?还是在做戏?”纪威大跨步的行将了进来,他气势带怒,面色铁青,“你到当真是爷的好皇子妃!”

“爷?”顾素贞和柳晴都被唬了一跳,这姚玉欣病着,爷怎么会来了晴暖阁?而且爷来了,外面的丫头为何也没通报一声?“爷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纪威冷眼看着站起身子行礼的顾素贞,只觉一片寒心,这就是他一向认为的宽和、大度,持家有方的皇子妃!

上半晌姚玉欣清醒后,便执意要去见雨净,他劝不住也就只好依了她。可毕竟姚玉欣身子还没好,他因着担心,简单的收拾后,便也去了杂房,哪成想到了杂房外正好听见姚玉欣对着雨净的咄咄发问,便不由的住了脚,一来二去,倒是把姚玉欣的话听了个分明。

其实邓家登那回的事情,他就对顾素珍起了疑,只是一是没有实证,二是也不大相信一向良善的皇子妃会如此工于心计。可当时他听姚玉欣很是话语清晰,条理分明,推断有据的评说邓家登那件事,和柳晴失子、兰雅撞死这件事,便只觉眼前一道惊雷,心下便也信了七八分。

邓家登出行前,只见了顾素贞;邓家登和雨净之间的渊源,知道恐也只有顾素贞,而告诉雨净邓家登近况的偏偏还是顾素贞身边的两个大丫头,再加上顾素贞管着家,这给各院挑选、安排婢女,请戏班子进府唱戏,乃至到底上演何种戏码,便也都是顺手就能很便宜做到的事情……

如此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嫡妻,纪威本就是极重情义的多情种子,两年生活,他对顾素贞怎得也有着情分,他宁可相信一切只是误会。

姚玉欣对雨净说的话里,还有一个关键点,便是柳晴和何曼珠的摔倒,假若没有那么凑巧的摔倒,就像雨净那丫头说的,这件事怕也就是只能等太医进府,下麝香一事事发,陷害了姚玉欣,却不至于柳晴失了孩子。

想着柳晴虽说原先是顾素贞的婢女,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也不至于置自己骨血于不顾,加之柳晴本就是个直性人,藏不住什么心事,即使真是有隐秘,他诈她几句,便也就能得了内情。

如此,在杂房外听了姚玉欣的话,他便不顾姚玉欣的劝阻,直接的来了情暖阁。哪想到,一到情暖阁便被告知顾素贞也在这里,如此正好,他阻止了要通报的小丫头,自行走进,没承想,倒是听了个真真。

如果这样的事,纪威并未直接从顾素贞口里得知,并未撞见方才一幕,想着也多少的会顾忌顾素贞的体面,毕竟她是皇子妃,如今还有着身孕。可这般巧的正好遇见,那样真真的话,就像一把刀戳进心里,顾素贞自己把姚玉欣的所有话都坐了实,纪威只觉一口血气直冲头顶,当下便大步的闯了进来。

“好一个如此良善、宽厚的皇子妃!”纪威被气的浑身都有些哆嗦,“爷我要是没这个时辰过来,恐就会一直认不清你的真面目!”

顾素贞一愣,满脸煞白,“爷你再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你不明白?好!好!”纪威上前一步扯住顾素贞的手,“爷好好问问你,邓家登临出行去接姚玉欣前,你见他都说了什么?你可是有误导他误会欣儿性情?”

“爷我因着邓家登糊涂办差、处事失当,关了他,你可是着人去看望?爷我前脚关人,你后脚探望,你置爷的脸面于何处!”

“邓家登因着欣儿说清,我罚他南疆充军,他双腿残疾,你的两个丫头是如何得知!又不是将军甚惹眼的人物,只一个因罪发配的低等兵士,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还有那雨净!她如何进的天娇居?如何得知的邓家登近况?她和邓家登的过往,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知道?”

“这前脚雨净知晓邓家登的事,后脚府上就请了戏班子!那戏班子上演的各种戏码又是谁定的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