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没有。

自己带来的那阵把他人生吹的乱七八糟的飓风,随着自的离去,被他修缮的不再有一丝脱轨过的痕迹。自己可以安心了。

塑料杯的杯沿,送到了含抿的柿色嘴唇旁,江尹一低头衔住,眼睫垂下来那一下,特别像是哭了。

高嘉宇猛地回过头在路边停稳的出租车前,上前一步去拉车门的青年,面容全显在了路灯下。他身旁的女孩笑着向他摆了摆手,错步坐进了车里。

是他。

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因为和江尹一的眼泪有关,他记到如今,现在再见,一股戾气瞬间涌上了高嘉宇的心头,他脸颊的肌肉都因为牙关的紧咬而绷紧住了。

“怎么是常温的,有冰的吗?”

江尹一的声音传来,高嘉宇放松了牙关,等到脸色恢复才转过头来。

“有。”高嘉宇起身,“我去拿。”

放下杯子的江尹一叹了口气,也是将心底最后剩的那点执念挖出来了,他再看阮贤,就没那么多复杂的耻欲爱恨,他看着送走女孩后还站在原地的阮贤这小子穿校服太老实了,总招人欺负,现在应该工作了,穿着纯色立领卫衣,从拉下的拉链里露出内衬层叠的衣领和银色纽扣的这一身,得体的如一树松柏一般。

怪不得有女孩子喜欢了。

两人隔得不远,阮贤觉察到了什么,举目望了一下。但他站在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怎么能一眼望到坐在静巷里的江尹一呢。

江尹一就看着他走出了这幕被两堵墙框起来的,仿佛是专为重逢而搭建的构图,在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有点像是演员谢幕。

瓶身碰撞,哐当作响的酒瓶摆上了桌,因为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幽碧色的瓶身上很快凝了一层水汽,江尹一起了一瓶,倒在杯子里,混着刚才常温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高嘉宇默不作声的陪他喝,也观察着他的神色。

他看着江尹一喝清了一瓶,再也忍耐不住了一样,上身倾过桌去,“哥。”在江尹一抬起眼后,高嘉宇下意识的要移开目光,但他抖了下眼皮忍住了,“我做什么能让你开心点?”

这话说的,情动到都有几分虔诚了。

“我不想什么也不做,这么看着你”

话音还没落,高嘉宇喉咙一紧,他被人扯着衣领将倾上前的身体拽了回去。高嘉宇抬头,只将他拽回去就松开了改成揽住他肩的男人,笑容灿烂到有些失真,“我坐在这不介意吧?”他们坐的凳子太矮,这男人又太高,身影笼罩着,又危险又有压迫感。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了两下后松开,男人迫不及待直奔主题的看向江尹一,“什么时候回武汉的?”江尹一抬了下眼皮,没理他,他也不在意,拖了个凳子过来,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我反正是今天刚回来,一回来就碰上你了,真巧啊,你说是不是。”

江尹一一点面子不给,“装你妈呢。”

景烁大笑起来,他穿的西装革履,坐在夜市摊前实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他一只手倒酒端杯,一只手去解胸前因为他坐下有些紧绷的扣子,“好想你,一起喝一杯吧。”杯子举起来,像是跟江尹一没过嫌隙一样,“这句是真的。”

第650章

通明灯火,闷热晚风。

看着熟悉的街景,阮贤的脚步渐渐放缓。这个街道他走了很多很多遍,却只有今晚有了异样的感觉。

哪怕这种感觉是错觉

并住双腿站定住的阮贤刚要回头,突兀的,一只手掌贴上他的背脊,架推住了他。

“还是早点回去,都这么晚了,别让妈妈担心。”

声音由近及更近,从他右侧将脸探出来的男人,星眸直直的望着前方。

阮贤怎么可能忘记这张脸,但也因为看见了这张脸,刚才只在他心头一闪而逝的异样此刻得到了某种证实,他的心像是被一场飓风高高吹起,气息也莫名的急促起来。

江尹一就在附近,说不定已经看到了自己。

但他为什么没有出现?

因为对他做过那种事的这些人在?还是因为他在践行他说过的,让自己回到正常生活的诺言?

姚诗承伸手一推,阮贤就往前扑了几步,“别毁了你现在的生活。”他知道这个男人害怕他们,普通人的生活太脆弱了,毫无承担风险的能力,他们要想维持住幸福的表象,就要对一切能把他们的生活毁的稀巴烂的人进行妥协。

被推了几步的阮贤没有反应,在他意识到江尹一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力就没有办法再分给别人。

他真的太想这个人了。

他的纠缠,祈求,眼泪,他的一切,就如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无法忘怀。

上次一面,江尹一说会离开,会让他的生活恢复原样,可他原来的生活就是一片狼藉,江尹一付出一切清扫了这片狼藉,却连应有的代价也不收。

江尹一要什么?要他的爱。可最后江尹一说,你不给,也可以。

看着神色不明的阮贤,阻拦他的姚诗承眉心皱了一下。

“江尹一在这,你怕我见到他。”阮贤只有一层薄薄肉色的嘴唇翕张着,眼珠从无神到定定的看向姚诗承,“他还在意我。”他已经有些不确定了,像问姚诗承,又像是问的自己,“对吗?”

杯子里的残酒,被江尹一像倒垃圾一样倾倒进景烁端着的杯子里。漫出来的啤酒,从景烁虎口横流下去,浸湿平整雪白的袖口后,滴滴答答的淌向桌面。

倒完之后,江尹一直接把手上杯子扔了,他边往后起身边笑,只清冽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疏远的寒凉,“你自己慢慢喝吧。”景烁干的事,让江尹一没那个度量还能坐下和他喝一杯的。

坐在位子上的景烁,仰脸笑着,“你喝过的,我真喝的下去,你再吐口唾沫进来呗。”说完他就低头喝了一半,留了半杯,把杯口倾到江尹一面前。

江尹一拿他这种疯的没治的也没法,他身旁跟着他后退起身的高嘉宇,却伸手一把揪住了景烁的衣领,牙齿并战,“你够了。”

身体被从座位上提起,景烁也还是那张笑脸,只他过长的眼睫垂下来,在眼睑上留下一排扇影,也让他的眼中产生了阴霾。

“别来恶心我哥了!”这话说的凶狠,像是威胁。

江尹一知道跟神经病纠缠只会没完没了,说了声‘走了’,就把高嘉宇叫住。

跌坐回去的景烁怪狼狈,那凳子太矮,他一下坐在了地上,只他手长脚长,穿的一身又是裁剪利落的订制西装,坐在满是污垢残渣的地上,也有种贵公子落魄的味儿要不怎么说钱是最不公平的东西呢,能让人渣败类衣冠楚楚,如珠如玉。

看着江尹一绕过离开,跌坐在地上连他脚踝都够不到的景烁道,“傅乘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