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1 / 1)

因为他的到来,周连营和兄嫂本可以在后院团聚的,现在只能在前院见面了。

亲人相见,正是分外激动叙着别情之时,楚王在旁嗓门响亮地插话道:“连营,你回来这么大件事,怎么不叫人去告诉本王一声?”

周连营笑了笑,道:“我才回来,并不知道殿下人在京城。”他说话时的表情温厚,叫人半点看不出其中的敷衍,更想象不到他昨天才在太子面前嘲笑楚王“脸大”。

楚王恍然大悟道:“不错,本王心里正疑惑,你如何同本王生分起来,这么说就对了。”

周连营笑笑,就回头和兄长继续说起话来。

周连深本是个相貌俊秀的青年,但因常年疾病缠身,面色微有蜡黄,此刻情绪激越,于蜡黄里又泛出潮红来,总不是个常人该有的面相。

周连营看着心中酸涩,问道:“二哥,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连深笑答。

周连营知道这是多年不变的答案,不管什么时候问他,总是这一句,为着不想令亲人担心之故。不忍多加追问,便转了话题,说些自己在外时发生的一些趣事来。

周连深和静乐公主都含笑听着,本来气氛应当很好,偏偏楚王不甘寂寞,动不动要进来插话。几回之后,静乐公主不好意思了,她知道因身份限制,楚王可以做不速之客,周家兄弟却不好出言赶走他,只能自己出面。

就道:“三弟,他们兄弟相见,肯定要多聚一会,你忙你的事去罢,不用在这里陪我耽搁。”

“我没什么事,”楚王大咧咧道,“本王和连营也是好几年没见,也该要留下来聚一聚。”

他这一留就直留到了晚饭后。

**

弯月高悬。

周连营在月色下疾走。

他才从西府那里过来,因为楚王呆的时间太久,导致他这个时辰才能去看望三太太,并给三叔上香叩首。

他脚下生着风,直快走到迎晖院,隔着一段距离见到院子里隐隐透出的灯光时,方放慢了脚步。

站在院门前,他吁了口气,感觉心头的闷气随着一路奔走消散得差不多了,抬手推开了门,走进去。

霜娘听到外面传来“六爷来了”的请安时,吓了一跳。

一直没人来传话叫她去见公主,眼看着到了晚饭时辰,她料着没自己什么事了,放宽了心去厨房点了几样菜来,饭毕后连洗浴都一并做了,如今正半歪在炕上,由春雨给她擦着头发,她把一大把丝线排在炕桌上,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着配色。

听得这动静,她忙把丝线丢下,跳起来趿拉着鞋要出去,因她头发将将半干,春雨恐她出去风吹了着凉,追着给她披了件外衣。

于是,等周连营走到正房门前时,就见霜娘风一般卷了出来。

对上霜娘没有掩饰的诧异的眼神时,周连营一下子醒过神来。

――他来错地方了,一路心烦意燥,竟忘了从今天起他要住回外院去了。

“你休息吧――”

“六爷进来坐――”

两人异口同声出一句话来,互相对面望望,忍不住都笑了。

霜娘忍了两分笑意,又说了一遍:“六爷来歇一歇,喝杯茶吧。”

周连营知道自己被看穿了,这时坚持转身就走未免刻意,也辜负了霜娘给他解围的好意,便跟着进了屋。

进去分了左右坐下,春雨上了茶,就掀帘子立到了外间去。

屋内暖意融融,暗香浮动,周连营忍不住看了坐在对面的人一眼,她披散着长长的乌缎一般的头发,这香味,应该是因为她才洗了头?

“六爷这会才忙完?”

听得问句,周连营收回了目光,也定住了微微摇曳的心神,道:“楚王殿下吃了晚饭才走,一直陪他,所以晚了。对了,我该叫人来告诉你一声,忙得忘了。”

“没关系,”霜娘笑道,“我并不去哪里,等着无妨的。”

不知道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因为周连营才刚闹出的小笑话,霜娘觉得她现在不如下午时那么紧张了,面对他时的心态轻松些了。

周连营端起茶盅来,见到炕桌上摊了一大堆各色丝线,问了句:“这么粗的线,做什么使?”

“打络子用的。”霜娘说着把自己刚才匆忙丢下有些弄乱了的丝线重新理了理,然后眼角余光瞄到了周连营腰间挂着微微向一侧袍角滑落的玉佩,她灵机一动,接着道,“六爷,你若不嫌弃我手艺粗陋,我打几个络子给你缀在玉佩上?你才回来,这些小挂饰一定都不多。”

“这些活何必你做,交给丫头们好了。”

霜娘听他话音不是坚决拒绝的,就笑道:“丫头们做的,和我做的怎么一样。”

她前三年给侯夫人做惯了东西,偶尔侯夫人也会说她,叫她歇着,丫头们多得是,交给她们做就是,霜娘一心要抱大腿,就是这么回侯夫人的。这时周连营也说这话,霜娘下意识照着一样的话回了,说出口后才觉得好像有点,那啥――

暧昧。

周连营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盅,他本来确实没打算使唤霜娘,真心觉得交给丫头们做就可以,没想过有什么一样不一样。但是霜娘这一句话出口,他忽然觉得,好像,确实是不一样的。

霜娘的殷勤,和那些丫头们的殷勤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霜娘已经陷入无尽的后悔中去了,深怨自己嘴快。她对着侯夫人厚颜点无妨,还可以当成是小辈对长辈的撒娇,可对着周连营冒这么一句,那就是直接的脸皮厚了。她谁呀?人家连她的脸都不一定记得清楚呢,她就敢放话自己的与众不同了,想着她一张脸慢慢就红透了。

“其实,其实我手艺一般,丫头们做的都比我好,所以不大一样,回头还是叫她们做吧。”她亡羊补牢地小声道。

周连营原来低头琢磨心事,没注意到她脸红,被补了这么一句,诧异她忽然反悔了,转头看她,于是,就看见了她晚霞一样的脸庞。

周连营心中那种“不一样”没来由地就更加具象了起来。

他捏着茶盅的手紧了紧,控制住了自己想去捏或者掐一把她脸颊的冲动――可是真的觉得她看上去很好捏啊,他不只手痒,心都跟着有些发痒。

咳,力气轻一点的话,捏一下应该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