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淡笑:“有用没用,试试才知道,再说了,他欠我的人情得还呐。”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你在家歇着。”
说着林冬探过头亲了他一下,随后错身推门而出。对着紧闭的大门,唐?囱?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看吉吉顶着冬冬,一齐用“那种眼神”盯着他,不觉有些尴尬――
“看什么看,没见过大人亲嘴啊!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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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毕雨川就在楼下等着林冬。接到林冬的电话,他本来不想管的,哪怕是年俐那事儿欠了对方个人情,但一听涉及到未成年性/交易,他又改变了主意。
他姐姐,十四岁时被歹人下了药,遭数人轮/奸。虽然下药之人和参与其中者已被正法,但姐姐却疯了,金石难医,他就是因为姐姐的经历才去当警察的。然而警察的薪资并不足以支撑昂贵的康复费用,为了多挣点钱给姐姐看病,他私下里接触案件受害人或家属收取劳务费,即便违纪也甘愿顶着风险。老队长知道他家是什么情况,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了林冬,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问缘由上来就把他给咔嚓了,彼此间便结下了梁子。是姐姐的去世促使他离开了警务系统,长久以来的那份执念随着死亡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失去了目标,干脆挣脱条条框框的束缚,大大方方的挣快钱,用以弥补多年来对妻子和孩子的亏欠。
这些事林冬之前都不知道,是今天从省厅回来的路上,和方岳坤偶然聊起毕雨川才得知的。这让他不禁感慨以前的自己确实太过目中无人,带一个团队,却不深入了解团队中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只以眼睛看到的对错来衡量他人的所作所为。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他那时不单单仰头看天而是随时注意脚下,概不至于摔跟头摔得那么惨。
开门上车,林冬扣好安全带,侧头问毕雨川:“你要带我去哪?还得穿这么正式。”
发动汽车,毕雨川轻扯嘴角:“去消费啊,林队,你第一次去,不穿的正式点,人家门都不让你进。”
稍事思索,林冬问:“私人会所?”
“聪明。”
“不是那种进门之前先得开十万块钱储值卡的吧?”
“放心,不会占用你们办案经费的,到那跟我混就行。”
毕雨川没吹牛逼,到了地方,林冬看门口领位对他点头哈腰,一口一个“毕总”的恭敬劲儿,便知对方经常出入此地。该会所闹中取静,虽坐落于闹市,但大门一关,外面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于门外。里面也很安静,大厅装修得很有艺术气息,墙面是直接手绘上去的巨幅油画,灯光以暖色调为主,左右各伫立一尊后现代风格的雕塑――看不出来作者要表达的是什么那种。
领位将他们带上二楼,进到包间内,林冬看屋里已经坐了个人了,遂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毕雨川。毕雨川回手把门关上,上前为他们彼此引荐:“齐总,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林冬,林队长,林队,这位是齐鹏海,齐总。”
齐鹏海约莫五十上下的年纪,胖胖的,一身款式休闲却质地做工上乘的便服,眼里凝着商人的精明。他起身上前,伸手虚握了一下林冬的手,语气略显傲慢:“雨川,今儿这事儿你可不能出去随便给我散啊,要让别人知道我大晚上的为见个警察跑这来,我的脸可就没处搁了。”
毕雨川立刻保证:“您放心,卷宗上绝不会出现您的名字。”
林冬一听毕雨川的话就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线索来源不能公开。想来这位“齐总”做的买卖并不是那么上的了台面,不然也不至于对警察有如此重的防备之心。
他当即决定先发制人,占据主导权:“齐总,只要你提供的信息里没有涉及到你本人违法犯罪的内容,我保证,你的名字不会落在纸面上。”
齐鹏海面露挑剔:“林队长,我可是守法公民,违法犯罪的事儿我才不干呢。”
嘴角一勾,林冬大方落座,掂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事实上这年头只要是做生意的,没几个禁得起查的,光虚开/增/值/税发票这一项罪名就能让很多老板和会计把牢底坐穿,更别提还有非吸、挪用资金、职务侵占等一系列罪名。”
齐鹏海皱眉看向毕雨川:“你不说他是干刑侦的么?”
“啊,他在经侦干过,干过,诶,齐总,坐,坐下说话。”
招呼齐鹏海坐到雕花实木椅子上,毕雨川忽觉牙疼――好你个林冬,求人办事还特么摆官架子!人家又特么不是来听你普法的!
将热茶分别推向对面的二人,林冬以实际行动缓和对方的戒备,面上挂着笑:“这么晚了也不想多耽误你们的时间,我就直说了――齐总,我现在手里有一起案子,大致的情况,毕哥应该跟您说过了,我希望您能知无不言,如果能提供有力线索的话,我可以向上面申请重大线索奖励。”
“最高十万?不好意思,我不缺那点钱,你申请下来给雨川就行,我欠他个人情,正好你帮我还了。”说着,齐鹏海端起林冬倒的那杯茶,至于鼻子下方轻嗅茶香,闭上眼幽幽的呼出口气,复又睁开,视线随之锐利――
“其实你们一开始调查方向就错了,这种境外的色/情网站早就不搞实体经营了,风险大不说,收益还低,他们现在干的,是杀猪盘的买卖。”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好想有一天能说出“最高十万?不好意思,我不缺那点钱\”这句话吖T_T【吃多了以亿为单位的瓜,感觉通货膨胀完全没带上我的样子
元旦假期没休息,我明天休一天哈,周四见~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搞实体经营搞杀猪盘?林冬视线微怔, 面露疑惑。齐鹏海说的和他们查到的不相符,像翁以娴,还有赵尊益之前交易过的那个小女孩, 她们都是被交易的“货品”, 搞杀猪盘的没必要送货上门。但是具体案情他不能透露,之前和毕雨川说的时候也只是笼统的概括了下。
似是洞悉了他的疑虑,齐鹏海问:“你们调查的过程中,有没有查到大笔资金流转的情况?不是几万块那种, 是几十万,上百万的金额。”
林冬没有给与正面的答复,只以沉默应对, 脑子里转的是赵尊益那笔卖房款。让齐鹏海这么一提, 确实很像杀猪盘的操作方式――先给点甜头, 再坑笔大的。如此看来“童真乐园”频繁更换网址并非单纯躲避警方的围追堵截, 也有可能是资金累积到一定数额后把数据一抹, 换个网址再骗一波人。
事实上齐鹏海不需要他给予明确的答复, 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自己说的没错, 又语气平和地问:“这案子里, 是不是死人了?”
这话听着就跟看过案件卷宗一样,连死了人都知道。林冬将视线投向毕雨川, 警觉凝视。毕雨川一看林冬眼神不对,立刻向后靠去拉开距离, 力证清白:“林队, 你跟我说的话, 我转给齐总的时候可多一个字儿没有。”
――我不说, 你自己就不查了?
林冬心里冷嗤。他太了解毕雨川了, 这哥们的眼线比他的多多了, 效率更是出奇的高,要不是三天时限在那压着,他说什么也不会找这张老油饼来帮忙。然而这老油饼好用是真的,不管是找线人挖线索,还是化妆侦察骗取案件关联人信任,至少当年在他手底下的那帮人里,无人能出毕雨川其右。
稍事权衡,他坦诚相告:“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齐鹏海点点头,语气饱含亲历其中者的笃定:“那就是钱上出岔子了,在欧美等国有很多人使用数字货币账户,可以逃避监管,但国内的人基本还是习惯用储蓄和信用账户支付,很容易被银行税务盯上,网站管理者不可能亲自下场洗钱,总得有人去做这个事,所以国内资金洗白与境外资金对敲这一块是最重要的环节,而这个环节一旦出问题,管理者的收益就会打水漂,拿不着钱,他们当然生气了,林队长,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林冬给予对方肯定的微笑。随着龙先的死亡而被埋葬的犯罪动机,有了合理的解释――“童真乐园”的境内负责人“弗拉基米尔”挖了东家的墙角,东家不干了,派龙先来清理门户。李文尔和孙勇平的死,可能是一个警告,警告“弗拉基米尔”别做小动作,老老实实交钱;也有可能是杀戮的起点,却因警方对龙先的围追堵截,死神的镰刀还没来得及挥向“弗拉基米尔”便被唐?囱б磺够魉椤?
不管怎么说,这位“弗拉基米尔”还真是命大。
喝了口茶,他问:“齐总,我这么听下来,你好像对这个行当很了解,有干过类似的买卖?”
“怎么可能,我不做皮肉生意。”齐鹏海笑着笑着,语气趋于落寞,“是我一好哥们,年轻的时候一起从家乡出来打拼,刚到城里那阵,我俩都穷啊,捡过废品,睡过桥洞,吃别人剩下的盒饭,他那个时候经常跑到海边,对着大海赌咒发誓说‘我将来一定要当有钱人!’,后来是发达了,可他穷怕了,越挣钱越魔怔,路也是越走越歪,眼瞅着要兜不住了,卷了三个亿,跑路跑到南非,可还是被杀了,一家六口啊,上下三代,最小的儿子才两岁……嗨,这事儿雨川也知道,所以才找我来跟你聊聊,我现在就后悔当初念着一起吃过苦的情分没去举报他,落警察手里就算判个死罪,也不至于累老婆孩子老爹老娘跟着他一起死,好歹能留个后啊……”
齐鹏海说话的时候眼圈都红了,檀香缭绕包间里,哀伤渐渐发酵。林冬能理解他的感受,寒门里出来的贵子,能交到知心朋友的时间段也就是发迹之前那段苦日子了,然而再交心的朋友,也逃不脱分道扬镳的命运。只是念着先前的那点好,那点感动,最终做出了让他追悔莫及的决定。
听齐鹏海倾吐悔意听了半个钟头,林冬找了个恰当的时机说:“齐总,今天谢谢您,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