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托盘, 唐?囱ё?到林冬的左手边, 冲杜海威扯了下嘴角, 客套道:“杜科今儿不忙啊?有日子没在食堂里看见你了。”

“事实上是你忙的没功夫来食堂吃饭, ”杜海威平和的笑笑,“诶对了,听说昨天晚上你和罗副队鏖战一夜,终于追着龙先的行踪了?”

“啊,还没追着呢,刚揪着点儿影。”

唐?囱Р缓镁庸ΑS芯浠霸趺此档睦醋牛颗抖裕?八字还没一撇,别上来就把鳖字写完了。根据窦组长提供的信息,案发当日龙先是在文图路下的车,之后去哪了,没人知道。唐?囱Ш吐藜议?的想法一致,以龙先的行为模式来判断,大概率不会在暂住地附近下车,那里不过是一个中转地点,他真正的目的地肯定不在那片区域。

罗家楠倒是安排苗红吕袁桥他们带人过去走访了,看周边有没有人能认出龙先来。然而希望不大,龙先下车的时候还不到凌晨四点,那个时候路面上行人极其稀少,能看到他还对他有印象的人可能很难找到。而且文图路那边比邻高速,监控不多,隔着数百米才有一个,道边荒草丛生,追着追着人就不知道哪去了。龙先选这么个地方下车,明显是为了规避被监控摄头拍到行踪轨迹。

不行就只能调卫星监控了,回来的路上唐?囱?听罗家楠提了那么一嘴。要说这龙先也是够级别了,一般来说,能动到卫星监控图像的,那必须得是特大案件,普通的没用,得走军用级别的,需要层层打报告。到这份上要再找不到人,估计罗家楠得再憋吐回血。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能把龙先找出来,就是忒费人了。想当初欧风奇被杀,能在短时间内锁定嫌犯的藏身之处,要归功于近万人的拉网式搜索。这是天网系统大面积覆盖之前常用的一种方式,被老警员们称之为“逼”字诀――每平方公里上撒一组人,就是耗子也给你逼出洞了。

都是不到万不得已才会用的方法,而且后者相对来说比较危险。基于龙先的身手,一旦有警员与其狭路相逢,所面临的危险远超当年追捕周剑鸫时的情况。即便是在危急关头可以击毙对警员人身安全造成重大威胁的嫌犯,但是拉网排查的时候不可能每个人都带枪,电击/枪都不可能人手一把。

“你不吃饭么?”看唐?囱Ь僮趴曜臃⒋簦?林冬出声唤他。

“啊?哦,吃,吃。”

猝然回神,唐?囱Ф似鹛劳牍具斯具撕攘肆娇凇8芯跤仪胺接泄墒酉叨⒃诹成希?他放下碗与杜海威对视:“咋了杜科,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我刚才在想,唐副队你明明长了张桃花脸却没有任何绯闻,不知该说是老林调/教有方还是你本性纯真。”

杜海威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格力,把人吹的暖暖活活的。唐?囱?眯眼一笑,正想表两句衷心,忽觉鞋被林冬踢了一脚。

“我没管他,全凭自觉。”林冬斜楞了杜海威一眼,语气稍显不爽。该说不该说,内调处那几个嘴上可太没把门的了,现在估计全局都知道他和唐?囱У墓叵盗恕?

又威胁道:“还有,再叫我老林,别怪我把你大学时候的糗事发在内部论坛上。”

差别待遇,杜海威心说,姜彬能叫,我就不行。不过他还是识趣的抬抬手示意林冬别计较,随即正色道:“说正事,林冬,向日葵案的物证,我按你的要求重新过了一遍,确实发现了一个问题――”

在对方大喘气的间歇里,唐?囱Ш龆?明了了林冬叫杜海威一起吃饭的意图――“虎牙”孙勇平死了,“黑黄毛”的下落成谜,案子又回到了原点,重新梳理物证往往是通向真相的起点。

喝了口菠菜蛋花汤,杜海威继续说:“金婉婉有耳洞,但尸体上只有左边有耳钉,右边没有,现场也没有找到,同时在她的右耳背面有一枚不完整的指纹污渍,推测是凶手之一取走了那枚耳钉。”

听到这个,林冬的眼里凝起一丝光亮,大脑飞速运转――李文尔死后,耳环被取走了,孙勇平死后,项链被取走了,林阳说取死者遗物不是龙先的心理需求,那么,会不会是下单人的需求?而这个下单人,又会不会恰好就是“黑黄毛”?

整理好思路,他将自己的推测告知唐?囱Ш投藕M?,两人听了都稍感认同。从犯罪心理学层面分析林冬的逻辑,唐?囱?认为:如果当时金婉婉的耳钉确实是被“黑黄毛”取走了,那么他长大成人之后,有可能延续年少时第一次犯罪的模式;初次犯案的侵害对象是十一二岁的女孩,这有可能令他的性心理需求随之固化了下来,成为一个恋/童/癖,长大成年后借此敛财;招募孙勇平为自己做“送货人”,也有可能就是他们少时的交情一直未断,说不定孙勇平还去找“黑黄毛”借过钱,得知对方缺钱,“黑黄毛”便以金钱利诱,把曾经和自己一起犯过事的朋友再次拖下水。

但孙勇平的性取向是正常的,起码取他DNA那个妓/女能证明。所以他被杀也可能不是因为有人要警告谁,而是想脱离这个变态的组织,上面清理门户所致。毕竟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天天给变态恋/童/癖送小女孩的话,心理压力一定很大,良知未必会被金钱彻底泯灭。同理,李文尔被杀可能也和这个有关,也许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洗的钱是从哪来的,知道之后,良心发现,却不幸被灭口。

所以还是得细致追查孙勇平的人际关系网,按照目前的推测,“黑黄毛”也许就隐匿在这些人里。唐?囱Ь龆ǔ酝攴沽⒙砣フ乙惶寺藜议?,把孙勇平的手机联系人要过来,挨牌查!

杜海威奉劝道:“晚点再去找他吧,我下楼的时候看他飘着进的休息室。”

“他两点之前就能起。”对于罗家楠的习性,唐?囱Ф嗌偎阒?道点,“不行我去找欧健要,一样的。”

话音未落,就听远处传来曹媛的一声惊叫:“别吃!那是我刚扔的!”

三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欧健一手支着脸一手举着筷子,筷子上夹着根光秃秃的鸡腿骨,神情呆滞,目光迷离,看那样是已经困的灵魂出窍了。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困死也得来食堂陪师姐吃午饭!

TBC

作者有话要说:

欧健健还是有前途的……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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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食堂里出来陪着林冬往停车场走, 唐?囱?问:“对了,你下午去省厅干嘛?最近没会啊。”

“去见于副厅长。”

林冬神情泰然语气平淡,然而他此时的内心有多纠结, 唐?囱б廊荒艽佣苑降哪抗庵卸聪ひ欢?。对林冬来说, 于副厅长是慧眼识千里马的伯乐,正是在对方的力挺之下,他才能被破格提拔为系统内最年轻的支队长。而当推测被证实,得知埋下钉子的人确实就是他曾经最依仗的靠山时, 那种被否定的失落感始终萦绕着大脑,必须得当面说清楚才能释怀。

有件事他一直没对唐?囱?说过,那就是早在他还在唐奎手底下做小“卧底”的时候, 于副厅长曾让他去机场接送过几次自家的千金, 大有撮合爱女和警界未来之星的意图。彼时的于副厅长还未官至副厅级, 但好歹穿上白衬衫了, 挑女婿必然眼光高, 又因半生刑侦生涯见识过太多渣男中的战斗机, 找个知根知底的起码不至于让女儿在外面受委屈。

然而于大小姐并没有看上林冬, 哪怕林冬长了一张可以媲美韩国欧巴的脸, 但他的职业在于大小姐那就不讨喜。第一次去机场接对方,林冬就被来了个下马威――小姑娘脾气挺冲, 一听他是干刑侦的,客套的笑脸立马冰冻三尺:“我讨厌刑警, 我爸干了半辈子刑警, 对工作比对我和我妈、我爷爷奶奶都亲, 我奶奶去世的时候都没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是我握着我奶奶的手送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不管老太太怎么咽下最后一口气的, 林冬当时是真的松了口气。于副厅长看重他, 栽培他,支持他,其一是爱才,其二是为人父母之心,想为女儿选个靠谱的依靠。要搁别的领导有这意思,他想辙推也就推了,可于副厅长那实难交待。怎么说?说,抱歉,我喜欢男的,无法给您女儿幸福?那后半辈子大概只能去档案室里待着了。

为了不让于副厅长操闲心,每次林冬还是依照对方的指示去机场接送于大小姐。后来于大小姐交了个男朋友,但是年龄差距有点大不想让爸爸那么早知道,还拿林冬当过段时间的挡箭牌。某天晚上于大小姐和男朋友吵架,借酒浇愁时被酒吧里一男的揩油,抄起酒瓶子照着人脑袋就抡过去了,是林冬跑去派出所把她接出来的。他查到被打那人曾涉嫌猥/亵,虽然最后撤销立案申请了,但他以此为要挟,说你要敢追究我妹打人的责任,我就告诉你单位领导你是个什么人间败类。

那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独处一夜――到家门口,于大小姐不肯下车,在副驾驶座上哇哇大哭。边哭边向他控诉老爹的不称职,导致她极度缺乏父爱,所以才会爱上比自己年长十多岁的男人,还被对方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那男的早有妻室,原配找上门来她才知道自己一腔真心喂了狗,遂砸烂了和男人同居的屋子,跑去酒吧买醉。

可林冬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的陪着她,偶尔递过张纸巾让她拭去哭花的妆容。这天之后没过多久,他听说那男的被经侦的带走了,查出一屁股烂帐,十年有期徒刑都打不住。想来是当爹的咽不下这口气,合法合规的找了个由头给那渣男办了。再后来于大小姐就出国了,一直没回来,在他出事之前听于副厅长念叨过一句,说若非职业受限无法出境,不然不能错过女儿的婚礼。

听到这个消息,林冬衷心祝愿那个有些刁蛮泼辣,却依旧会因情殇而失态崩溃的女孩子幸福。作为新时代的女性,见多识广的于大小姐曾对他的性取向提出过质疑,当然他没有承认,对方也没有和自己的父亲提过哪怕一个字。至少在这一点上,他非常感谢对方的尊重。

站在车边抽完一支烟,林冬上车撞上车门,降下车窗对唐?囱?说:“我今晚可能会很晚才回来,你盯着组里人查孙勇平的社会关系,哦对,还有我哥那,他这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晚上遛完吉吉,去一趟他那,看看他干嘛呢,我有点担心。”

“啊?我去查他的岗?”唐?囱?心说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上次去的时候敲门都得做足了心里建设。

看他又退化到试图把自己伪装成蘑菇的状态,林冬无奈笑叹:“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突击检查吧,你晚上早点睡。”

“那行,你开车慢点啊。”

比起和大舅哥独处的尴尬,唐?囱?宁可被老婆轻看,给台阶立马下。目送“霸天虎”开出市局大门,他转身返回办公楼内,先奔重案组要资料。最近重案累得人仰马翻,午休时间点屋里静悄悄的,要么在办公桌上趴着,要么拼三张椅子躺着,就只有队长办公室的磨砂玻璃上投着晃动的人影。

唐?囱Э觳酱┕?办公桌间的通道,于队长办公室门口站定,抬手虚扣了两下门,听里面“嗵”的一声,貌似有什么东西被带翻了,赶紧收手后退半步。很快门就开了,赵平生一脸镇定的:“小唐啊,有事儿?”

“是,赵政委,我来找陈队要点资料,孙勇平的手机联系人。”

视线越过赵平生的肩膀,唐?囱ё⒁獾匠路烧?蹲在地上擦水渍以及泡在水里的茶叶,脚边倒着只不锈钢保温杯,面色涨红,额角微微凸起青筋,不由得脑子里迅速奔涌过种种不合时宜的画面,同时后背一紧――啊,不能想,辣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