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彬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完全没有理会林冬的问题。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林冬的眉梢无奈微挑。就他所知,这么多年了,姜彬和雷智敏从来没能和平共处超过三个月,不是闹分手就是在闹分手的路上,堪称一段旷世孽缘。说到底是刑诉检察官和刑辩律师的对立身份导致他们立场不同,各有各坚持的原则,很难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到生活中去。
之前林冬见识过一次这俩吵架,就跟饭桌上,聊天聊起个案子,因对法官的判决存在争议,这俩人分别站在公诉人和辩护律师的角度来了个现场庭审交锋,从理性探讨逐渐演变为唇枪舌战。还时不时问旁边一起吃饭的林冬和唐?囱б痪洹拔宜档拿淮戆桑俊保?弄得他俩尴尬至极,饭也没吃踏实。到最后唐?囱?实在被吵得没辙了,站起来说“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提这案子,我自罚三杯”才算平息了争议。至于这俩晚上回去有没有继续掐,林冬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第二天姜彬发朋友圈倾诉“缺觉”的动态来看,大概率是吵了半宿。
不过事无绝对,也有可能是隐晦的撒狗粮。
抽根烟的功夫,姜彬已经把执行庭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给林冬发过来了。进办公室他交待唐?囱В?明天下午跟自己一起去法院接这俩人。
“你想查这车上有没有高胜的DNA?”唐?囱Ш芮宄?林冬的想法,既然不能明着来,那就借力而为。
林冬点点头:“目前来看,常金轩和顾黎之间的合作一直没断过,虽然暂时不知道他们谋害高胜的原因为何,但有了DNA,起码能把是失踪还是被害先确定下来。”
“那得带法医一起啊,”唐?囱?想了想,“带高仁一起去?”
林冬无所谓道:“不用,借套工具,发现血迹我自己取证,反正也不能上法庭,用不着兴师动众,等立案了再说。”
唐?囱?听了,刚想支使岳林下去借取证工具,却看那小子刻意把自己缩到电脑屏幕后面,连根头发丝都不露。确实,可着全局看,除了法医室的人和罗家楠,没人愿意往地下二层钻,又是停尸房又是解剖室,怪阴森的。想当年他和林冬在法医办公室隔壁办公的时候,一到晚上,整层楼道寂静得毛骨悚然,上个厕所都得快去快回。
并且,地下二层的公共卫生间里没镜子。一开始唐?囱Щ瓜雍笄诶霞挚倜牛?连个镜子都不舍得装。后来想想看过的恐怖片,觉着没装还真对了,要不洗脸的时候总忍不住幻想一抬眼看见背后多出个什么玩意。
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完全不受主观意识控制,而且往往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听罗家楠说,自己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是半夜睡着睡着,怀里搂着的祈铭变成了摆在法医室门口的小骨头二号。一号被林冬给炸了,之前办案模拟案发现场的时候当道具用来着,后来赔了法医办一具新骨架。遗体捐赠信息显示,这副骨架属于一位吸毒过量致死的男模,死后由其父母办理的捐赠手续。
林冬给罗家楠看男模生前的照片,安慰他说,冲这颜值,抱着不亏。结果让祈铭知道了,把罗家楠轰去睡了三天储物室。
这让唐?囱?深感法医的脑回路过于清奇――死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更何况就剩一副骷髅骨架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祈老师来说,骨架子的魅力远远大于活人……楠哥:我亏,亏死了
不好意思这几天感冒了,不太能熬夜,所以更新会短一点,大家可以攒攒再看~
求收,求包养~
第十三章
见完葛金晶,林冬回局里接上唐?囱в直挤ㄔ骸B飞峡戳侄?开着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唐?囱?问:“不是葛金晶写的日记,对吧?”
“不是。”林冬的语气中难掩惋惜之意,“但就像我猜测的那样,她确实受过侵害,刺伤同事是她的本能反应,然而无论我和何兰如何劝说,她都坚决不肯站出来指证罪犯。”
“是她多大时候的事儿?”
“从十五岁开始,持续到十八岁她考上大学。”
“我艹!”
不用林冬再说,唐?囱б讶徊碌绞率嫡嫦辔?何。对青春期女孩的持续侵害,基本上只有关系非常亲近的人才可能做到,不外乎父亲、叔伯、舅舅姑父姨夫,甚至祖父外祖父辈的男人。曾经他无法相信这种禽兽不如的行径是如何发生的,但经手的案子告诉他,这世上就是有那种生而为人却不配为人的畜生存在。
而越是亲近的人,女孩子越无法站出来指证对方,忍气吞声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名誉,还涉及到事情曝光之后家族成员间的关系,或者需要考量家庭经济收入。很现实的一个问题是,犯下这类罪行的男人往往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掌控经济大权的优越感给了他作恶的底气,他知道,一旦自己入狱,家中收入锐减,生活条件将一落千丈。
所以林冬他们劝不动葛金晶也是很常见的情况,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能力直面生活的坎坷。葛金晶出狱之后只能找到在便利店打零工的工作,却住的起市中心的房子,可想而知是谁在支付她的日常开销。
“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就像只惊弓之鸟,旁边有个男人大声说话都能刺激得她全身僵硬。”林冬的语气颇为沉重,“我给她留了你的手机号,告诉她,如果需要找人谈谈,可以找你。”
唐?囱?拿出手机查看了一下,果然有一个名为“金晶”的号请求加他微信好友,随手通过了对方的申请并主动发了个笑脸过去。自从接触悬案开始,他陆续成为一些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的“知心大姐”,日常工作中的一项便是聆听那些无处倾诉的苦闷和压抑。
现在文英杰正在逐步接手这项工作,比起唐?囱В?同样作为受害者家属的文英杰更擅长和这些有着痛苦过往的人沟通。文英杰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们,生活是有意义的,与其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不可自拔,不如定下一个稍稍高远却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目标,热情拥抱未来。
“看来还是得约陈钧的父母谈谈了,能见到本人最好。”唐?囱в指?岳林发了条消息,让他尽量说服陈钧的监护人去面谈。其实这种事由他或者林冬出面的成功率更高一些,然而得给新人锻炼成长的机会,不能总把饭端到眼前喂他们吃。
发完消息,向日葵案暂且放一边,接下来得把注意力中在常金轩名下的那辆车上。虽然有执行庭的人跟着,但他们没有搜查令,寻找证据只能看眼睛看到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一旦他们上手翻找车辆里遗留下的血迹或者其他证据,那就算是非法取证了。刑辩律师往往会在拿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就想方设法咬证据合法性的问题,而以往的教训告诉他们,依法取证是侦查员工作中必须排在第一位的要务。
确如预想的那样,执行庭的工作人员假模假式检查扣押资产情况时,公司里的一位员工始终脚前脚后的跟着,导致林冬不可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钻车里打手电筒翻找证据。万一到了起诉阶段,人家的律师一做调查,发现,哦,原来你们非法取证啦,必得功亏一篑。
这种时候就得唐?囱?上了,拉着那公司职员山南海北一通神侃胡聊,十分钟没到都开始称兄道弟了。聊着聊着给拉远处抽烟去了,同时给林冬使了个眼色,让他抓紧时间找证据。
等唐?囱Т?那名员工走远,在确保周围没有摄头的前提下,林冬用开锁枪捅开车后备箱盖,先喷鲁米诺,等了一会打开紫外光手电一照,悬着的心终是归位――
在后备箱靠近车尾灯的位置,有一小块疑似血迹的痕迹。
―
“你们提交的检材,与对比样本的吻合。”
高仁进屋,左右看看,问:“林队呢?”
“他晚上有应酬。”
唐?囱Ы庸?DNA检测报告翻看,庆幸终于凿实了推测――有了这个证据,案情走向瞬间明朗。
“啊?悬案组还需要应酬啊?”高仁倍感不解,“我还以为你们这是清水衙门呢。”
唐?囱?耸肩道:“清水是没错,但人际关系也得经营,办案子光靠我们几个,把脑浆子干出来也没戏啊。”
把手往兜里一揣,高仁鼓起包子脸:“那……我加班给你们出报告,你不经营我一下?”
唐?囱?抬腕看了下表,愕然反问:“啊?都这点儿了你还没吃晚饭?”
“我一直在法医办里干活,上哪吃晚饭去?”
边给林冬发消息,唐?囱П哒酒鹕恚骸班耍?早说啊,走走走,我请你去步行街吃……诶你想吃什么?”
“步行街上新开了一家韩式炸鸡店,咱去吃那个吧!”一提吃,高仁立刻双眼放光。
韩式炸鸡?油炸完了外面还得裹层糖浆那种?唐?囱?手上一顿,斜眼瞄向高仁身上那件腰围日渐紧绷的白大褂,干巴巴挤出个笑:“行,那你先去换个衣服,我在大厅等你。”
目送高仁欢天喜地的出屋,他转头看向窝在角落里的秧客麟:“一起吧,秧子,我看你晚饭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