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年过四十,因为常年操劳后宫六院之事, 略显老态, 鬓边隐隐可见几根白发,叶秋水跪在榻边, 把完脉,对女使说了些话,天气转寒,娘娘的饮食要适时改变,吃些疗养脾胃的食物。
女使记在心里,劝皇后宴席上要少喝些菊花酒,少食蟹肉。
午后,女眷们陆陆续续进宫了,叶秋水跪安离开,因为不想碰到进宫的女眷,不然要行许多次礼,叶秋水于是抄了近路,没成想在假山后看到了江泠。
他一身绯色官袍,偏着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声音平淡。
“这条路走到尽头,左拐,穿过一道月洞门,就是东苑。”
女子的声音随后响起,“多谢大人指路,不知大人名讳,在哪所衙司任职,改日必登门拜谢。”
叶秋水看见她的背影,纤巧窈窕,音色空灵,带着几分羞涩。
“不用。”
江泠绕过假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女子还留在原地,回头张望,似乎不死心,又问了一遍,但是江泠没有回答。
那女子有些失望,看了一会儿,便转身顺着小路离开了。
叶秋水追上前,江泠听到脚步声,停下回首,看到是她,有些诧异。
“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江泠说:“官家召我进宫修缮庙宇。”
太和殿一处的檐角塌了,要重新修缮。
“哦哦。”
叶秋水点点头,与他并肩走着,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方才那位娘子是谁呀?”
江泠回答:“不认识,她说她第一次进宫,走错路了,忘了东苑在哪儿,我恰巧在这附近,便给她指了路。”
说完,侧目看她一眼,“刚从皇后娘娘宫中出来?”
“嗯。”叶秋水说:“现在要去太医署,师傅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
吴院判给她出了几道题,俱是疑难杂症,叶秋水已经研究数日。
“那你去吧。”
江泠在宫道上停下,他要去太和殿了。
叶秋水颔首。
明日她要去铺子里办点事,得早些将课业写完,交给吴院判。
檀韵香榭门面大,客人也多,有时东西会不够售卖,货物贵精不贵多,容易买到的,那就不值钱了。
所以经常有妇人遣家中仆人来蹲守四五日,才能买到喜欢的香。
叶秋水请江泠来铺子,帮忙提一些字,檀韵香榭门面的牌匾有些旧了,叶秋水想做个新的。
江泠来了店中,大家都恭敬地让开,搬出椅子,准备好笔墨,江泠坐下,提笔写字。
一旁,阿进搓搓手,悄声对叶秋水说:“东家,如果不是因为江大人是您兄长,这一身威严气度,我会以为是来查封咱铺子的。”
皇城有稽查司,专门搜查各坊店铺是否有违规纳垢的现象,大梁禁止官员私下狎妓赌.博,看管极为严格,有些铺子表面卖东西,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被查出,店铺会被查封,主事之人会受到严峻的惩罚。
江泠天生一张冷脸,不笑的时候很是严肃凛然,店里的伙计都有些怕他。
叶秋水淡淡笑了笑,注视着江泠,等他写完字,她小心收起,让伙计拿去找工人雕刻。
外间有客人正在挑东西,江泠还有些公务要办,待不了多久,叶秋水送他出门,刚从柜薹后绕出,挑开布帘,铺子里正在买东西的客人里忽然有一女子语气欣喜,扬声道:“是你,竟在这儿遇到你。”
那位娘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相貌娇艳,粉红衣裙如芙蕖绽放,步步生莲,两眼清亮,快步走上前几步行礼。
叶秋水停住,有些不解,看看女子,又看看江泠。
伙计在一旁小声告诉她,这是翰林院徐老的女儿,徐微。
江泠颔首,绕过就要出门,徐微追上去,笑着说:“回去之后我同父亲打听过,原来你是工部的江大人啊,我一直懊恼当时未曾好好谢谢你,不知大人家住何处,我好亲自登门致谢。”
江泠神色淡然,只道:“举手之劳而已。”
“怎会。”徐微嘴角轻轻牵起,笑容温柔,“家父一直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不是江大人,我怕是要在宫中迷路,倘若冲撞了圣驾,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听她这么一说,叶秋水想起,不久前的重阳佳宴,江泠为一女子指路,告诉她皇后设宴的东苑在何处,原来那女子是徐翰林的女儿,一直记得这份恩情,想着要登门拜谢。
徐微气质端庄,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书卷气,不愧出身书香世家。
江泠还有要事要做,将先前的话重复一遍后便径直离开了。
徐微笑意僵住,想追上前,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脚下匆匆停住,眼底流露出几分失落。
她转过身,继续挑选香薰。
叶秋水还要进宫,叮嘱掌柜看好店,从徐微身上收回目光。
官家看重江泠,许多事情都安排他来做,叶秋水又在贵人跟前做事,得到的赏赐也多,她掌管家中内院事务,将赏赐记在册子上,存进箱中。
修缮院落,置办家具,聘请下人这些,都是叶秋水一手操持的,她让江泠先画好图纸,设计好院落布局,柜子,桌椅这些,再请匠人打造,请的仆人亦伶俐能干,院子虽小,但很温馨,有家的感觉。
宜阳来看过一趟,逛了逛叶秋水的卧房,看到桌子上有只妆奁,精巧别致,花纹样式也好看,宜阳眼前一亮,凑近打量,问道:“这是哪个匠人做的,真好看啊。”
“是哥哥做的。”
在儋州的时候,叶秋水曾经拜托江泠为她打一个妆奁,江泠动手快,在她走之前做完,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