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1 / 1)

一个眼熟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地打量他。

“先前一直忙于生意上的事,倒是许久不曾来见过小友了。”

严敬渊笑容慈祥,脸上带着歉意。

江泠认出是谁,有些惊诧。

去年他在城外认识了一个颇有学识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不过男人后来再也没有来过,江泠除了觉得那位严姓商人是有事缠身外,还有个原因就是,男人打听到他姓谁名谁,不愿再与他相交。

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江泠平静接受。

突然又见到此人,他不禁讶异。

男人很熟络,自然而然地同他谈论起水利农事上的事,夸赞他图纸画得好,还写得一手好字,又有学识,在田间劳作,完全是大材小用。

江泠想了想,说:“国之所以存亡,视乎稼穑;世之所以盛衰,系于耕耘,我读过许多农书,我想将我学到的知识用于实际,让水车效率更高,粮食更加充足,百姓不再为虫害、税收困扰,读书是为了明辨是非,将来一展抱负,有更大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无论怎么走,只要殊途同归,书便不算白读。”

严敬渊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多人读书的初衷,都是为了做官,改换门庭,成为人上人。

但少年却觉得,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读书的真谛,不在于要成为怎样高贵的人,而在于明辨是非,知道为何而读,学有所用,那便是值得的。

远处,天幕倏地黑了下来,梅雨季节时,气候总是反复无常,方才天边还金光熠熠,下一刻便电闪雷鸣,轰隆一声,隐隐有雨丝落下。

少年突然站起,戴上斗笠,茶还没喝两口,又冲出了茶棚。

严敬渊愣然看去。

风雨中,他抱起地上的粮食,不顾自己被淋湿,与其他乡农一起,用油布遮盖住麦子,少年神情严肃,动作利落,雨渐渐下大了,他衣衫尽湿,形容有些狼狈,但看到粮食没有被雨淋到时,他下意识露出了笑容。

严敬渊扭过头,拿起少年遗留在桌上的《农政全书》,几乎快要翻烂,一手刚劲有力的字迹,恰如少年始终挺拔的脊梁。

一个传言中大逆不道的少年,真的会不顾自己残疾的身体,冒着雨去保护百姓的粮食吗?

严敬渊心绪很复杂。

他站起身,随从打着伞,护送他跨上马车。

严敬渊思量片刻,说:“回衙门,将江泠的卷宗拿过来给我看看。”

第60章 清白

初夏的雨, 来得快,去得也快,天气炎热, 等回到家中时, 江泠身上的衣袍都快要干了,他便没有当回事,照常读书睡觉, 第二日晌午将书箱里的书都搬到窗台上晾晒,接着去劈柴做饭,只刚走了两步却突然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江泠强撑着将叶秋水想吃的菜做完,放在桌上,转头躺下。

叶秋水回来的时候, 江泠正昏睡着,脸颊发烫。

“哥哥, 你生病了么?”

她眉头紧锁, 伸手探他额头。

“有一点。”江泠声音沙哑, 带着鼻音, “昨日傍晚淋了些雨。”

“吃药了吗?”

“吃了。”

叶秋水不解,“怎么会淋雨?”

“翁婆婆家的麦子晾在打谷场上,傍晚下的雨太突然, 我急着帮她收起来。”江泠说着说着, 打了个喷嚏,“要是麦子浸了水, 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

田主不会谅解, 没有工钱,没有收成, 第二年会过得更艰难。

叶秋水知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总是先考虑别人,对自己却有些随便。

她将被子拉高些,拍了拍江泠,“哥哥,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同百川书局的掌柜说一声,你不去抄书了,我去给你煮姜茶,你喝了驱驱寒。”

江泠点点头,同她说:“桌上有饭菜,你记得吃,我一会儿去收拾,脏衣服也先收起来,我好了再洗。”

叶秋水笑了笑,将他按回榻上,“你好好休息吧哥哥,别操心这些了,我又不是不会。”

江泠本就昏昏沉沉,被她一推,更起不来了,歪着头迷迷糊糊睡着。

叶秋水出了门,将姜切成细丝,放在锅上煮,她吃完饭,抱着脏衣服去街坊外的水巷浆洗衣物,旁边也有其他妇人,一见到她,惊骇道:“芃芃,今日怎么是你来洗衣服,小江呢?”

“哥哥昨日淋了雨,刚刚有些发热,睡下了。”

妇人很担忧,“没事吧?”

“没事的。”

几人交换眼神,倒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方才看到是她过来,妇人们的神情也有些夸张。

叶秋水不由问道:“周伯母,怎么了?”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芃芃,你没听说,今早江家大爷下狱了吗?”

叶秋水顿时怔住,“下狱?”

“是啊是啊。”妇人连连点头,“就是今早刚发生的事,知州大人亲自带人去抓的呢。”

“我们本来还担心,小江也是江家的孩子,要是他伯父真犯了什么错,连累他怎么办,还好还好,只是病了,方才看到是你过来,我们还以为小江也被抓走了呢。”

叶秋水疑道:“为什么他会下狱?”

妇人摇头,“不知道。”

叶秋水若有所思,洗完衣服端着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