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京中发生一件大事,忠勇王寻回了流落民间的小王爷,王府连日大摆筵席。王爷想让宗室给他上宗室玉牒,要知道,皇家为避免血脉混淆,生在外面的孩子是不能是宗室玉牒的。祖宗规矩在那里,皇上和宗室自不会为他破坏了祖宗规格,忠勇王便每日上一道折子,让皇上不胜其烦。
朝野哗然,民间也议论纷纷,皆对这位得忠勇王疼爱的小王爷充满好奇,传说他年轻俊朗,器宇轩昂,有适龄女儿的世家贵族们便蠢蠢欲动起来。
可没过几日,这件大事便被另一件大事压下去了。忠勇王的痴傻儿子玮郡王在宫宴上被皇上打得皮开肉绽,扔进了死牢,无论是忠勇王还是皇后,都劝说不了雷霆之怒下的皇上。
这件事虽宫中刻意遮掩,还是在上层传开了。那傻子从宫宴上跑了出去,不知怎回去竟跑去了后宫,轻薄了皇上颇宠爱的柳才人,那柳才人当场便自裁身亡了。柳才人刚进宫不到一年,十七八岁年纪,正是花骨朵般的年龄。老皇上随着年龄渐长,对年轻的宫嫔更为宠爱,柳才人正正是老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
宠妃被辱,老皇上怎可能受得了这等奇耻大辱,差点当场拔剑杀了玮郡王,还是贴身太监冒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忠勇王手握重兵,这一剑下去,皇上怕就和他结下天大的仇怨了。
第64章 度化
庄子里吃食太简单了,幼??又是对吃食要求高的人,张妈妈担心好不容易养胖了一些的幼??再瘦回去,自来了庄子又重拾旧业,带着几个丫鬟做起了豆腐,发起了绿豆芽和黄豆芽,盼着幼??能多吃几口饭。又在庄子里的花房里种上了各种蔬菜,待过上一两个月,庄子里便有青菜吃了。
幼??见二人忙得热火朝天,拖着病体也凑起了热闹。
庄子里是不缺大白菜的,这是农家冬季最主要的蔬菜了。幼??拉着青枝做起了辣白菜,辣白菜是前世幼??餐桌必备。幼??不禁庆幸让秦先生从海外引进了不少新蔬菜品种,其中一样就是辣椒,如今虽在大燕国还没有普及,在京城却不难买到了。
幼??一直想开个川菜馆,她大学就是在四川上的,学校路边有那种现场炒菜,她最喜欢的就是点好菜站在一旁看厨师的表演,她虽没学会颠勺,可各种川菜做法可是了如指掌。但是最近事情繁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该把这件事提上议程了。
萧十一萧十二两位侍卫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清闲,不需要训练,每日还有做法新奇的吃食,明明是普普通通的食材,从她们的厨房端出来却分外好吃。比如那麻婆豆腐,香辣过瘾,每顿都能因这道菜多吃两碗饭,再比如那红烧肉,水煮鱼,宫保鸡丁,红焖羊肉……不出几日他们便发现自己原本精瘦的腰身似乎胖了一圈。
二人嘴里衔着枯草叶子,坐在墙头晒着太阳,看着她们主仆几人忙忙碌碌的捣鼓吃食。
“你说他们捣鼓的是啥?”萧十一问。
“是啥我不知道,但肯定好吃。”
萧十一很赞同的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萧十二一溜烟跑了。
萧十一吐了嘴里的枯草,“慌慌张张的,还没到饭点呢……”忽觉两道熟悉的寒光射向自己,抬眼一看,荣国公正站在庄子门外冷冰冰地盯着他。
萧十一后背一寒,顿觉自己完了。轻功也不好使了,一个趔趄摔下了墙头。
萧甫山扫了眼二人红光满面的模样,面无表情道,“去做两千个俯卧撑,十四十五盯着他们。”
萧甫山走到幼??的院门口了,幼??才接到消息迎了出来,大丫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幼??身后。
“今日庄子里可肯管本公一顿饭?”萧甫山看着眼前恭谨请安的小丫头,含笑道,“本公可一直记着。”
幼??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日头,太阳还高高的,荣国公军营里不忙吗?“自然是要管的,荣国公不嫌弃粗陋就好。”
“不嫌弃。”萧甫山熟门熟路地往院子里走去。
待给萧甫山奉上茶,幼??便道,“荣国公先稍坐,我去厨房看看。”
好歹是答谢宴,又是高高在上喜怒无常的荣国公,幼??很是谨慎,生怕惹恼了他。
萧甫山点点头,心中却起了丝丝涟漪。这一幕仿佛是丈夫外出归家,妻子先服侍他更衣,又去厨房洗手做羹汤。
幼??在厨房很是仔细地交代了一番,也不知道荣国公的口味是怎样的,便挑了几道萧十一他们平日里爱吃的菜做上。
待觉得一切都妥当了,幼??转回了厅堂。她又选择了萧甫山斜对面中间的那把椅子坐下。
萧甫山正坐在太师椅上翻看着一本佛经,幼??便知他去了东梢间的书房。
萧甫山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的那把椅子,“坐这里。”连个理由都不给,就这么直接下命令了。
幼??可不敢过去,他气场太大,自己靠他太近喘气都艰难,且他们这边对坐,也过于亲密了些,她还是要顾忌一下。
幼??端起茶盏慢慢喝起来茶,假装没听见他这句话吧。
这小丫头还是怕他。见了这么多次了,萧甫山觉得自己够温和了,在她面前一直收着威压,生怕吓着她。
殊不知他自以为温和的样子在别人眼里还是冷面阎王一般。
萧甫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高大英挺的身躯停在了幼??身旁,低头俯视着幼??。“我就那么可怕吗?”
幼??自他站起来那一刻便揪着心,不知他要做什么,此时看着近在咫尺的玄色戎装,便觉周身压抑,手中端着的茶盏叮叮当当发出脆响,她低声道,“荣国公,坐这里一样的……”
萧甫山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跟前,轻轻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温热粗粝的手指无意中轻碰了她白嫩玉笋芽般的玉手。幼??有些惊讶地抬头,却看到萧甫山眼眸柔和,他脸上没有笑容,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动作却又轻又柔。
他那拿刀剑杀人的手,此时仿佛没那么冷硬无情了,柔和了许多。
幼??不禁脸红了起来,那下触碰她分明觉得他顿了一顿。
萧甫山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到身后,继续坐回太师椅上看佛经,他嘴唇紧抿,佛经上的字却是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幼??看他一直盯着佛经看,似是很感兴趣,像他这种杀戮太多的人看了佛经是不是心能宁静一些。
萧甫山抬头看了幼??一眼,一张粉脸又红润了几分,含秋水的双眸莹莹润润,琼鼻朱唇,不点而艳,此时正带着几分好奇看着自己。
幼??偷看被抓包,便有些尴尬,生硬地问道,“荣国公信佛吗?”
萧甫山放下手中佛经,“佛要普度众生,是因众生营营扰扰,如溺海中,本公不会溺海,自不需佛祖度我。”
这话狂妄,但如果是自权势滔天的荣国公嘴里说出来,却很是理所应当。
看幼??听的认真,似有所思的样子,萧甫山道,“倒是你,小小年纪书房里怎那么多佛经?还费心抄了起来?”
幼??答道,“我还没有荣国公的胸襟气度,尚须佛祖度化。”佛祖是真的有的,她是深信不疑的。
萧甫山想到她屡陷困顿,小小人儿孤苦无依,自是需要找份寄托来支撑,她在静慈庵里呆了三年,信佛也是水到渠成了。
她如那溺水之人在水中抓住了一块浮木,倚望着这块浮木能助她摆脱困境。殊不知,她的困境又岂是佛祖能解了的。
萧甫山问道,“你想让佛祖度化你什么?靠人比靠佛祖要有用的多。”
幼??含糊道,“不过求个心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