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呢?”幼??披上红绸小袄,起了身。
沉香把一杯温水递给幼??,“国公爷去了前院,临走前说回来用晚膳,还叮嘱不要吵到您。”
幼??笑笑,随时报告行踪,这个习惯挺好的。
沉香又低声道,“夫人,杜姨娘和孙姨娘过来给您请安,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幼??拿水杯的手顿了顿,又淡定地把水喝完。
她放下水杯,淡然道,“更衣吧。”
沉香又说道,“还有件事张妈妈让奴婢跟您说一声,她打听到,曲妈妈是先国公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就是永宁侯府的那位……”
陈初蔓的管事妈妈,这就解释的通了,这位曲妈妈给她的感觉总别扭的很,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沉香和紫玉服侍幼??重新洗漱了,穿上那件大红缂丝牡丹花开通袖袄,发髻上简单插了一支赤金镶大南珠的金簪,戴了一对东珠木兰纹饰耳坠。
这就是低调的奢华,东珠每年的产量有限,大都供给了皇家,南珠更是稀缺,这两样往头上一戴,实力就摆那里了。紫玉有心让她在姨娘面前展露实力,她也接受了她的好意。
紫玉看着镜中的幼??说道,“夫人的一个大南珠就够镇住她们了,我娘说,姨娘都是些眼皮子浅的,只认钱不认人,不必跟她们讲感情。”
没人跟她讲过如何跟姨娘相处,她也从没跟姨娘这个生物打过交道,但紫玉的娘这句话她觉得挺有道理,决定先按这个思路走。
幼??从妆奁里挑了个赤金镶红宝石的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抬起手欣赏着,左手无名指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结婚戒指都是戴在左手无名指,彼此心心相印。她摘掉了戒指,扔回妆奁里,他那里没有另一只戒指,何来的心心相印。他们成亲的初衷也不是两情相悦,只是两相将就彼此妥协搭伙过日子罢了。
幼??去了明间的厅堂,坐到正面的矮塌上,除了沉香和紫玉,曲妈妈也侍立一旁。两个姨娘被领了进来,二人看清幼??的容貌之后,露出惊讶之色。那位年长的身穿秋香色葫芦双福的长身褙子,头上戴着一只掐丝银鎏金桃花簪,手腕上一一对鎏金镯子,长相很普通,年龄看起来跟顾氏差不多大了,将近三十了。她就是杜姨娘杜秋月,先请安敬茶,幼??给了她一对赤金缠枝镯子,她谢了赏便话也不多说一句,恭谨地坐到了一旁椅子上。
另一位孙姨娘孙玉兰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姿色上佳,一双多情丹凤眼,身段妖娆,穿着桃红色撒花褙子,赤金缠枝莲花簪,一对翡翠玉镯。她原还自信自己的样貌身段,现在却只觉自惭形秽,没有一开始的底气,看着幼??头上的大南珠眼里闪过艳羡之色。幼??也是给了一对赤金镯子,她当场就戴到了手腕上,“多谢夫人赏赐,夫人来我奴婢便有了主心骨,得了夫人的庇护,奴婢再也不是那无根的浮萍了。以后定要日日请安,服侍夫人才是。”
幼??笑笑,能把话说这么漂亮也是有本事的,她可不想每日对着她们给自己添堵,“日日请安就不必了,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好了。你们年龄比我长,入府也比我早,又都是姐妹,我当不得你们日日伺候。”
孙姨娘低垂的眼眸里露出失望之色,先国公夫人死后,国公爷便不在内院住了,她自被抬进门还没有伺候过国公爷,她们不来木槿园又怎能见到国公爷呢?“妾身身份低微,怎敢和夫人称姐妹,夫人仁慈,可妾身却不能不懂规矩,忘了本分。”
曲妈妈在一旁低声道,“夫人,她们是姨娘,伺候国公爷和夫人是她们的本分,您不必跟她们客气。”
幼??感觉曲妈妈话里的核心字眼是“伺候国公爷”,感觉和她们这样耍嘴皮子心好累。她这般着急地往萧甫山身边塞人,是怕自己得了宠爱生了子嗣,两个孩子被受了冷落吧。
一阵冷冷的声音传来,“夫人的话你还敢顶嘴不尊,这就是你的本分?”萧甫山阴沉着脸走了进来,扫了杜姨娘和孙姨娘一眼,上前坐到了幼??身旁。
幼??心想,都是你的姨娘,你做主好了,请了声安便不再吭声。
孙姨娘风情万种地跪下请安,凤眸里饱含深情,柔柔地看着威武不凡的萧甫山,声音又软又媚,“妾身不敢对夫人不尊,我只是想服侍夫人尽尽心意。”
萧甫山面无表情道,“夫人有一大群的丫鬟婆子,用不到你们服侍,你们以后就每月初一十五过来请安行了。”看了眼孙姨娘泪眼朦胧的样子,不耐道,“都回去吧。”
第100章 道安
微笑着目送走了木然的杜姨娘和眼神哀怨的孙姨娘,萧甫山还以为她会问一些这两位姨娘的事情,最起码会表现出一些失落的情绪,却不想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以为意。
当年陈氏可是日日给几位姨娘立规矩,晨昏定省,侍奉起居用膳,暗地里又是各种阴损算计。
他主动说起了两个姨娘的来历,“杜姨娘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比我大一岁,甄氏嫁进来后母亲把她给了我。孙姨娘是陈氏怀着永青时抬的,是陈氏的贴身丫鬟,大房这一支子嗣单薄,母亲是有些着急。”
虽事先有了心理准备,可此时听着他说起她们,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按这节奏,后面还得有。
幼??露出一个很得体的微笑,“杜姨娘稳重,孙姨娘漂亮,看着也是好生养的,母亲挑人很有眼光。”
她竟一丝也不吃醋?他本还想说说自己已三年多未曾进她们院子了,现在却觉得此话多余。
“不必了。我身上脏,先去洗洗。”他避开幼??伸过来的手,去了净房,他刚刚在前院审讯了昨夜闯进来的黑衣人,他是死士,连死都不怕,几乎是无所畏惧的,想撬开他的嘴实在不容易,手上的血要多洗几遍才行。他是忠勇王养的死士,不是裴弘元的,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裴弘元能调动王府死士,那他手中的势力就太大了。
哪里脏了?她没看出来。
绿芙拿了几页单子给幼??,“夫人,今日收的礼奴婢和青枝列出单子了,现在都在东梢间放着,要不要收到库里去?”
“把老夫人赏的拿给我看看。”老夫人的赏她得拿出来戴戴才行。
绿芙去抱了那个镶嵌羊脂玉的黄花梨木匣子过来,匣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很古朴厚重。打开赤金锁扣,里面堆放着镶嵌各色碧玺石的蝴蝶型大凤簪、碧玉七宝玲珑簪、七宝明金步摇、金丝八宝攒珠钗、点翠南珠宝结,两对碧玺石耳坠,还有两对成色极好祖母绿玉镯,里面每一样单拿出来都是宝贝。
单说那七宝明金步摇,上面就有八颗上好的南海珍珠,八颗上好的蓝晶石、八颗上好的紫红宝石、八颗上品翡翠。这么奢华的首饰戴出去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把母亲赏的留出来,其他的都造册入库吧。”
萧甫山头发半湿,从净房里出来,瞥了眼匣子里的首饰,“母亲很喜欢你,这些首饰大都是先太后赏的,是内务府特造的,有的已经传了上百年。”
幼??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来历,老夫人也豪横了,此时应该表一下忠心,“妾身以后会好好孝敬她老人家的。”
萧甫山坐到炕上,“你是萧家长媳,这些东西迟早是要传给你的,”他将她揽到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想孝敬她老人家,多生几个孩子就好。”
绿芙和紫玉连忙抱着匣子红着脸出了西次间,合上了??扇。
幼??脸色一僵,催生真是无时无处不在啊,她真应该提前跟他挑明此事,哪怕是皇上赐了婚,总好过现在提心吊胆的。她苦笑道,“若妾身生不了孩子,您会不会怪妾身?”
萧甫山见她似很认真的样子,想起崇明寺时她也曾问过陈将军类似的问题。“你还小,生孩子又不着急这时候,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外面天色已黑,庑廊下的红绉纱灯笼已经点上了,橘光朦胧。
萧甫山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帮他拆着凌乱的发簪钗环,动作轻柔,眼神专注。幼??红着脸任他拆着。
晚膳后萧甫山去了外院,说是还有公事要处理。幼??松了一口气,现在睡觉还早了些,要这么久的时间和他单独相处,她还是觉得紧张。他平时那么严肃的一个人,怎么还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
沐浴后,她从多宝阁上拿起《西域志》,窝在被窝里看了起来。这本书她已经看了一个多月,却是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法专心,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正看的津津有味,一只大手探了过来把书拿走了,幼??抬头见是萧甫山,他不是在书房吗,“您忙完了?”
他处理完公事便在外书房看书,本想躲开她,等她睡着了再进来,可坐那里总挂念着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萧甫山翻看了两页,说道,“你对道安兴趣颇深,之前看的佛经也是他通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