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笑了?”
“我只是想起来。”黄柏霖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这位二世祖,没想到他的注意力迅速被黄柏霖的袖扣所吸引,直率地走到黄柏霖身边指着袖扣说:“哥,送我吧。”
“这个又不值钱,跟你身份不配。”
“你的就是我的,咱们兄弟俩,分什么你我。”
黄柏霖听着他仿佛无心的话语,心里早就冷了几分,面上还是装着没听懂的样子转移话题说:“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妈让你周五晚上回家吃个饭,听说爸的病情有好转了。”
“是吗,爸从国外回来了?”
“还早着呢,我觉得一时半会好不了,但是妈的意思还是找几个熟识的叔伯来庆祝下,远程冲冲喜事。”
黄柏霖本来还奇怪胡琴怎么会突然喊自己回家,之前都是避之不及,现在居然主动让自己回别墅,原来是场鸿门宴做给那些外人叔伯看。
“我周五约了人,可能没时间。”
“哥,妈都说了让你回去,客房都收拾好了,你都知道的,我也说不过她。”
“胡姨那里我会跟她解释,如迪,还有别的事吗,我下面新来了个员工等着我去开会呢。”
“什么员工那么着急,反正是给我挣钱,我就当不要这点钱了,哥,你再陪我说会话吧,这公司跟监狱一样,我天天烦死了。”
黄如迪从小就是被老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基本上就没吃过什么苦,八岁之前甚至以为饭菜和钱都是家里变出来的,苦日子都被黄柏霖这个哥哥吃了个遍,轮到黄如迪就是享福的命了。
黄柏霖虽然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也知道他就是被骄纵坏了的小孩子,没什么坏心肠,只是他妈的身份在那里,他跟他注定做不了兄友弟恭。
“行了,你要再闹我就去胡姨那里告状了,今天集团会说的两个新开项目,你过完方案没有。”
“过了,都是些老古板,什么年代了还在景区里面建个世界最大的灯笼,还七十米高,他怎么不去点星星,星星点灯,我感觉可能更有意思一点。”
黄如迪话虽然糙,但是理不糙。
老一辈的班子的确有新任班子脱节的问题,之前黄柏霖作为年轻一代负责人还能跟他们争论一番,可自从上次推出的大盘惨败又遇到政策收紧资金难以回流后,董事会的那群人也就明面上不买他的账了。
被保护了一辈子才二十五岁的黄如迪当然斗不过那群老狐狸,可黄柏霖不能给他提建议,胡琴如果知道他给自己儿子支了招,那估计就是无尽的麻烦了。
“方案的事情,你多问问胡总,她看问题比你更成熟。”
“哥,我妈你还不知道,顽固派的核心代表,要不是她搞事情,我现在都已经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乐队主唱了。”
黄柏霖没接话,看向窗外发现那团身影已经消失了。
搪塞了黄如迪几句就出了办公室往逃生梯的方向顺着楼下走,没想到就撞到了躲在逃生梯里吃关东煮的吴希樾。
纤细白皙的手腕映着翠绿的手镯上下晃着黄柏霖的眼,那个成色的玉镯绝对不是吴希樾这个职位的工资可以买得起的东西,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看到老板出现在逃生梯,吴希樾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诧异,但也很快稳住心神喊了声:“黄……黄……副总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装结巴,之前学的音乐剧属于舞台剧喜欢用夸张的手法表演,好像无形中就给了吴希樾一套定式。
在新上司那里演着戏,那天开会又跟黄柏霖演了开场,总得人设完整把戏演个全套,省的自找麻烦。
黄柏霖好笑地看着吴希樾,那满满一桶的串串倒是不像她这个身形能吃完的样子,走到逃生梯门口电话响起又折回来说:“我接个电话,你介意吗?”
吴希樾摇摇头,黄柏霖走到 14 楼与 15 楼转角给朋友回电话,简单说了几句,等他走回 15 楼时,吴希樾正津津有味地将最后一块玉子烧塞进嘴里,忍不住开了句玩笑:“你吃饭真的很香,吴希樾。”
“我爸就是做糕点的,他说吃东西不香会让做饭的人伤心,也会让食物伤心。”
黄柏霖倒是觉得这种观点挺有意思:“你爸说得对,吃饭很香的人都是有福之人,你很幸运,能找到生活的乐趣。”
黄柏霖说的是吃饭,吴希樾却觉得他好像说的不只是吃饭的事情。
他在说他的人生。
“吴希樾,”黄柏霖也没要要走的意思,好似无意地给吴希樾设套说:“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个部门吗?”
吴希樾肯定不会说因为上一个领导傻逼想职场性骚扰我,我才躲来这里,冠冕堂皇地撒谎:“因为之前我就听说您很厉害,年纪轻轻就操盘了绿水、丰园几个大项目。”
她说的很诚恳,但是过于注意拍马屁的问题忘了结巴,莫名戳中了黄柏霖的笑点。
“那你听过后面的事情吗,一年前因为我执意投资做乡村康养产业,没想到那边的政府反水更改了购买政策,我手里的盘全成了烂盘,公司资金吃紧直接把董事长气到脑出血晕倒去国外休养,而我,就来了这个部门。”
望着苦笑的黄柏霖,吴希樾心里也一动,那些过往的回忆涌上心头人也无意识跟了句:“人都有失败的时候,起起落落才是人生常态。”
“那是成功人士骗你的,起起落落是时也更是命也。我的起本来就是黄家背景赋予我的泡沫,海市蜃楼的成功倒塌了怎么建,更何况我的根基早就不稳了,”黄柏霖自嘲笑笑接着说:“我是落寞的东宫,皇后都换了人,她不扶持自己的儿子,干嘛扶持我。”
吴希樾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脸。
黄柏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转移话题说:“你经常来逃生间吃东西吗?”
“第一次。”
“我跟总公司的管理理念不同,我不管下属的事情,只要结果导向就行,你随时可以来 15 楼逃生梯吃东西。”
“嗯。”
吴希樾隐隐闻到一股雪松与木头燃烧的味道混着威士忌的味道Naomi Goodsir Bois d'Ascese,一股生人勿近带着苦味的凄冷感,还挺适合他现在的处境。
吃完起身回工位继续工作,没想到她爸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吴希樾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老头就偷偷摸摸地对着电话打小报告:“茜茜,你妈出事了。”
1-5 回不去的水乡
老吴简单说了白颜萍的情况,一听见癌这个字,吴希樾都听不到后面的手术很顺利几个字了,立马找人事和黄柏霖请假。 交接好手上的工作,连换洗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家拿就往虹桥高铁站赶。 从上海到玉兰镇也就不到2小时的路程,到了市区转车下乡,电话挂断不到三个小时人就出现在了家门口。 看到站在门口的吴希樾,老吴诧异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他都没想到吴希樾手脚能这么快。本来打算晚上再去劝劝她,没想到人直接就回来了。 吴希樾也没跟他多寒暄,直接快步往卧室走。 一进门就见白颜萍躺在床上睡觉,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养了多年的黑发剪短至齐耳,帽子放在床边,脖子上还能看到手术缝合的疤,哪怕躺在病床上也严丝不苟地穿着中式盘扣上衣,估计是来看望的人不少才穿着干净衣服小憩。 从小白颜萍就给吴希樾立了规矩不得染发剪短发,一头黑发是她对吴希樾作为江南女子的坚持,不到迫不得已,白颜萍怎么会剪成这样。 望着被病痛折磨而迅速苍老的母亲,吴希樾的眼眶泛着泪水又固执地不愿意流下,手上握紧拳头站在原地,看着白颜萍始终不发一语。 老吴冲进来的时候就见吴希樾满脸是泪地站在门前,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哭声。 “唉。”知道吴希樾这孩子喜欢心里藏事,还没等他安慰就见吴希樾抹干眼泪咬着唇倔着说:“爸,我去买点点心。” 说完就大步往外走。 玉兰镇已有千年的历史。 小镇沿河而建,青石板上坑洼着岁月的痕迹,古木廊道挂着些腊鸭腊鹌鹑的腊货。 失去了年轻人的小镇空气里都是慢悠悠的味道,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则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着太阳,死寂般的沉默里不少老人临河摇着蒲扇昏昏入睡,还有一些老人在发呆,几个年纪大但是身体好点的,杵着拐棍站在角落里看着她,笑笑打招呼。 青瓦白墙,小镇水乡,一条乌篷船就摇着岁月摇到了外婆桥,很多人就在这吴侬软语与方寸水塘间过了一生。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在石板桥下锤洗衣服的小柳姨温温柔柔唱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