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不走。”

“吴希樾,你真不走?”

“嗯。”

“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当没骨头的东西。”

“谁来我都问心无愧。”

白颜萍看着自己身后的乡亲和眼前的女儿,被夹在中间的老团长悲悯从心而生,忽然起了调:“我骂你社利令智昏,欺弱扶强,数典忘祖,愧天愧人丧天良,我怎对得起啊,怎对得起含冤屈死老乡亲。 ”

做完手术的白颜萍说话都成问题,更别提唱曲了。

倒是她这么一唱,站在她身后骂骂咧咧的乡亲们住了口。站在大门口的吴希樾盯着眼前的白颜萍,忽然有种当年哪吒和殷夫人对峙的错位感。

带着一帮人过来的白颜萍是无奈,此刻她吴希樾唯有站在原地接受众人的指责。

可明明,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唱完的白颜萍眼里已经含泪了,抖着声音再次问着吴希樾:“我问你,你走不走?”

“妈。”吴希樾已经很久没这么喊过白颜萍了,望了眼屋里的王鹏很多话又咽了下去,一旦她告诉大家她跟黄柏霖交易的事情,只会让最后一丝机会也没了。

那份报告还没有发给黄柏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她都想试一试。

心一沉,手势一摆,也对着白颜萍唱了起来。

“不尽忠孝的负心郎/不羡荣华荣华享/享荣华却落得仁不仁义不义/追权逐利丑名扬/问心问天再问地/我吴希樾亏在何处又错在何方?”

白颜萍愣了几秒,忽然热血直冲脑门带着欣慰与迷惑的感情大手一挥,慷慨激昂地唱着:“穆桂英我五十三岁不服老/不平贼人不回营门/抖擞精神把大帐进/见文广刚做先行就露骄形/他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他怎知将骄必然松军情/今日里我要把儿教训/不管不教怎成人。 ”

“想朝廷/开科取士为天下/那严嵩/妄图网罗从贤才/不入虎穴怎除害/为此来/将计就计巧安排/登门虽把相国拜/且与老贼常往来/施妙计/我曾痛把严嵩/他当我/心腹之人自愿挨。 ”

本来还叫嚷的人群硬是被母女俩的对唱镇住,堪比折子戏般精彩唱段很久没看到过了,镇里本都是戏痴,一时被二人吸引住。

唱到激情的时候甚至还小声喊了声好,低语说着可惜了吴希樾这个好苗子,明明天赋异禀是个角的命非不唱戏,可惜了。

屋里的人听着屋外的场景也跟炸了锅一样,几人都听不太懂吴希樾和白颜萍在唱什么,听了个热闹。看大家越听越入迷,周维掏出手机就扒开其他同事找了个好角度把手伸出窗户就开始录窗外的景象。

等吴希樾唱完,白颜萍猛然听明白了吴希樾的苦楚,不入虎穴怎除害,她有难言之隐只能借戏曲唱自己的心意。她也不信自己的女儿会做那背信弃义的事情,只是闹到这份上了,维护自己女儿的方法唯有自己先出手打在她身才能护她周全。

听到这里两眼一放光,轻叹口气卸了一身气力,欣喜与疲倦涌上心头仿若老妇般叮咛起来:“上照世间风流债/下照苦海沦落人/若有人暗室行下亏心事/早晚间琉璃灯下现原形。 罢了,罢了,是我老来无用,看不清水清无鱼,辨不明世事无常,老了,终究是老了。”

一曲唱罢只剩潺潺的河水声。

半百的母亲佝偻着身体看向自己,吴希樾越发觉得白颜萍老了,骂自己好像都没什么力气了,满肚子的委屈却无处可说,正当白颜萍准备把所有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清脆的女声。

“常言道/骨肉至亲心连心/这世上/哪有更比娘亲知痛痒。 ”

从石板路走出的贺清黎好似电影里的女主角般唱着歌走入镜头,三人对唱的时光都能追溯到孩童时代了,贺清黎唱着曲调自己心里都藏不住的激动,笑着看着吴希樾在她的诧异眼神中坚定地走到吴希樾的身旁大声地对着那群长辈们喊着:“我贺清黎为吴希樾作保,她绝对不可能是害玉兰镇的人,她是玉兰镇的孩子,永远是。”

混在李大爷身后的白荷萍担忧的神情在女儿出现的瞬间变得惊恐,挥舞着手就碎嘴地骂骂咧咧起来:“用你出头了吗,下来,给我死下来!”

贺清黎看着她妈笑着摇摇头,牵住吴希樾的手继续说着:“之前大家都说我看着瘦瘦小小的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起越剧团,我也知道平时我的性格可能不擅长太多的沟通,但是,大家都是看着我们俩长大的人,吴希樾是什么样的人,各位爷叔姨妈都是清楚的,今天白团长站出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让她的女儿对玉兰镇做坏事,我以白家的声誉做担保,昨天的事情吴希樾绝对是不知情的!”

平时贺清黎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样子,几乎没跟人红过脸,很少见到她这副慷慨激昂的样子,起哄的人声音也越来越小,纷纷安静地看着贺清黎。

吴希樾感激地看了眼自己的表姐,两人对视一笑就互相搂着拍了拍肩膀,站在人群里的白荷萍被姐妹俩的情谊触动,顿时拿起了白家人的做派护短地喊了声:“我们老白家在镇上也是有口皆碑的,怎么可能出汉奸,谁瞎说站出来,老娘撕了他的嘴。”

被煽动的老人们互相说着有道理,之前怂恿的几个镇上的小混混看着自己父母软骨头的样子又看了眼窗户里站着的王鹏,见他比着手势就秒懂地喊着:“演给谁看呢,你们白家这么会演,怪不得是唱戏的呢!”

“我明天会去市里向文化局的领导反映这个问题,”白颜萍因为今天嗓子使用过度说话口腔里都是血腥味,但她还是努力支撑着说:“我的立场跟大家一样,要是想拆我们的房子,别说是我白颜萍的女儿,是我母亲托梦让我同意我都不会同意,大家觉得这个答复还满意吗?”

“大家少安毋躁,我也问了街道的相关人员在详细了解到底为什么会突然让我们搬走,只是需要时间。”

贺清黎说完,桥上就出现了一个奔跑的老头。

老吴举着个锤子满头大汗地跑出来,白颜萍看到他的一瞬间人也愣住,看着他手里的锤子众人自觉让出一条路让他跑到吴希樾身边。

“爸,你这……”

老吴头上全是汗,衬衫后背都是水渍印,看了眼白颜萍怒火瞬间压下去小声跟吴希樾抱怨:“你妈把我锁家里了,我锤开的。”

习惯了老吴怕白颜萍,吴希樾注意力全在那把锤子上:“爸,那你举着锤子?”

“顺手抄家伙出来的,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谁敢动我女儿,我锤死他。”

站在人群中的白家人正如外婆说的在她离开后四分五裂,可又在此刻重新走到了一起保护着白家的孩子。

小镇为她们,也是如此。

老吴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像小时候遇到恶狗站出来那样护住吴希樾,两人从一高一低到现在好像差不多高,吴希樾忽然有点想哭。

老吴没察觉女儿的反应,大声喊着:“老钱那边今天也给我视频了,他跟我说,他不相信茜茜会联合外人害他,不信我现在给你们打视频!老钱住医院都知道不能寒了孩子的心,你们这些叔伯在干什么!”

周维越看越激动,骂着说:“你看人家吴希樾一个女生都敢站出去,我们这几个大男人算怎么回事,我要出去!”

“我不准,全给我坐着,你们出去就是代表公司的立场了,都跟我坐好了!”

“不准?!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卖我的尊严和良知的,王总,我今天就是要出去,随便你怎么处分我吧。”

“周维,你干什么呢,我是你领导,你不准你出去,你干嘛,卧槽,你还推我,你要反天是不是,还有你,何希,你干嘛呢,你要去哪!”

何希还是那副冷着脸话少的样子,跟看傻子的表情看了眼王鹏:“拉屎。”

“你拉屎往门外走!”

“昨天有人拉屎了没擦,今天里面都是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