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林不急不躁地夹着茶叶,锐利的眼盯着吴希樾:“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认出你吗?”
“钱通万物,没什么好觉得好奇的。”
“是我那好儿子,给你做什么复原视频让我‘不小心’发现了,是你,”黄钟林越笑越和蔼:“是你把拆散你们两个人的机会送给我。”
吴希樾看着黄钟林久久没出声,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黄钟林举着茶杯没有留她的意思,只是在她关门的瞬间想起了那位弹吉他唱着《say you love me》的女子,坐在街旁一身旗袍唱着英文歌,笑得跟森林里的精灵一样。
他短暂的爱过她,当时的心动是真,爱很多人也是真。
之前没有注意过她的长相,现在看来吴希樾长得真的很像她的阿姨,生气也像。白家全是一条藤上长出倔强的性格,摸摸自己额头细微的疤还是那位温婉唱戏的团长砸的,当时跪在灵堂前以为她只会哭哭啼啼才放松警惕,她倒是下手丝毫不犹豫。
孽缘没必要延续到下一代,她的侄女也不配成为黄家的儿媳妇。
在楼下等着的黄柏霖听着黄如迪碎碎念心烦地看着楼梯,等了会才见吴希樾笑眯眯地走下来,问着怎么都在这里。
黄如迪不可思议地看向楼上显然不敢相信吴希樾居然安然无恙走下来,疑惑地凑近吴希樾问:“是不是拿了几百万问你愿不愿意离开我哥?你怎么回答?是不是拿了钱?拿钱也没事,你们地下恋,然后钱人都在你手上了。”
吴希樾被他八点档的故事情节逗笑,黄柏霖受不了这位呆子弟弟牵着吴希樾的手就问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吧。”
“好。”
胡琴站在楼梯处冷笑着看着二人喊了句:“你爸说了,你不准走!”
黄柏霖没理她,满屋都是胡琴的尖锐喊叫声:“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以前跳舞,你算什么东西,没教养不知道长幼尊卑!”
楼上的女人忽然疯了般骂着这个家的所有。
吴希樾看着发狂的胡琴完全和公司里的黄总经理判若两人。身旁的黄如迪则露出无奈而忿恨的神情,很明显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了。
那是她不曾在这位无忧无虑少年眼里看到的东西。
这栋宅子,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脏。
黄柏霖走出门之前都没听到老黄喊自己的声音,明显就不是吴希樾说没事的样子。但她开始演戏,自己也不想揭穿她,上车就问今晚回不回玉兰镇。
“明天早上吧,我有点累了,在上海休息一天。”
“好。”黄柏霖替她围好围巾就发车往虹口开,吴希樾却说两人先去国际饭店那片,黄柏霖以为她要去给老吴买点心就没多问开去人民广场。
下了车跟着吴希樾绕了两个巷子就进了一部破旧的电梯。
上楼才发现是一家广式粥店。
两人坐下吴希樾就熟络的点着海鲜粥和小菜,黄柏霖知道她是见自己没吃饭所以选择粥店,点完菜黄柏霖也没问老黄跟她说了什么,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靠窗的位置能看到窗外飘起飞雪,吴希樾全程沉默看着雪花。
上菜前才说了句:“今年上海的冬天真冷啊。”
“天气预报说是几十年一遇。”
“好像什么恶劣的事情都被我们碰上了,”吴希樾苦笑地在窗户雾气处画了朵花指着说:“我送你朵花,好看吗?”
“好看。”
“怎么不问黄董事长问了我什么?”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逼你也没用。”
“其实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太好的东西跟水晶球里的世界一样,看着完整实际比世上所有东西都易碎,摔了就是全世界都崩塌了。”
“易碎是因为水晶球是假的,但是我们的世界是真的。”
吴希樾知道黄柏霖听懂了她的潜台词,勉强笑笑说粥来了喝吧。
顺着把配菜放入熬得黏稠纯白的粥中,浓郁的米香配着鲜香,热气腾腾的好似家常味道。吴希樾搅着勺子,黄柏霖就这么安静看着她,接过她递给自己的粥慢慢喝了口赞美说:“很好喝。”
“好喝就好。”
“樾樾,”黄柏霖低着头喝粥努力平静心情说:“不要可怜我。”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崇拜的文旅领头人黄总。”吴希樾故意开着玩笑却发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有些难过地别过头说:“他一直这么对你吗?”
“大部分时间吧,只是今天比较突出。”
“为什么不离开他呢,你有能力,有资源、有手段,我相信等你到了他的年纪不一定比他差。”
吴希樾看到黄柏霖放下汤勺就隔着桌子握住黄柏霖的手:“你之前也说过我们可以自己出去开公司,我们不会饿死的。”
“上次他被我气病,我发过誓不会放弃恒盛,”黄柏霖看着吴希樾有些无奈地说:“愚孝是恶习,但我从小到大被灌输太久这种思想了,等我想挣脱的时候已经被荼毒的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爱他,但我也不希望他死。恒盛现在的情况他的身体和精力已经扛不起来了,如迪又像个小孩子,胡琴过于保守不适合改革,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走这步棋。”
顿了顿黄柏霖怅然若失地跟了句:“恒盛的城堡一旦倒塌,黄家没人能逃脱,我也不可能干干净净地功成身退,黄钟林不会放过我。那些我十八岁就注册公司、用我名字做的担保以及你和玉兰镇,黄钟林不是人,所以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一个人能走到今天的地产帝国,你觉得他会是善茬吗?”
吴希樾没有回答他,搅着粥迟疑几秒忽然笑起来:“那又怎样,我还是那句话,我这人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那晚辩论的记忆再次浮现,黄柏霖也跟着笑起来,感慨地说:“希望这次法不敌德吧。”
两人吃完饭商量着消消食再回去。
顺着南京东路走过十里洋场的繁华夜上海,雪落在淡黄的灯晕中,吴希樾就这么和这个男人踩着雪的脚印安静地走过街区。
吴希樾忽然出声问了句:“柏霖,我记得你说过黄董事长很讨厌戏曲,所以禁止你们所有人接触和喜欢跟戏曲有关的人,是吗?”
“怎么想起来问这件事了?是不是我爸找你谈话说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