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掩饰得很好，黄如迪还是能听出吴希樾镇定语气下的颤音。

没多说什么就跟着吴希樾往餐厅走。

一坐下吴希樾就张罗着叫何希他们过来，黄如迪却说不急，他把话说完。

黄柏霖对吴希樾的感情复杂，黄如迪何尝不是：音乐爱好者的惺惺相惜，梦想追求者的一路同行。这半年里，他也不是仅仅把她当作下属。

本来以为带着八卦过来凑热闹，可看她的反应估计和黄柏霖之间早就发生过其他事情，她知道黄柏霖对她的情谊，而且在努力逃避。

两个不爱张嘴的人抱着自尊心不愿让步，那就让他来当这个挑破者。

在吴希樾眼里，黄如迪抛开恒盛小少爷的身份就是个不谙世事的男生，看他一本正经只觉得好笑，倒好茶水就给他转过去。

黄如迪拿着茶杯纠结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吴希樾又以为自己在恶作剧，开门见山地认真说：“其实，每次你来找我，都不是我给你提的建议。”

“是胡总教你的，是不是？”吴希樾就说这个二世祖怎么就突然灵光乍现教自己那么多，怪不得有高人指点。

“不是，是我哥。”黄如迪觉得既然要卖就卖得彻底，省得两个人斗智斗勇拿自己当牺牲品：“每次你来之前，他都会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让我记录跟你说什么，怎么引导你，怎么配给资源。”

“是吗，”吴希樾虚假地夸着：“黄总人还挺好，走了还不忘老部下。”

“不止这些，当时好几笔款其实总部已经不允许给你们批了，是我哥说这个项目值得赌，被董事会的人冷嘲热讽了很多次，说他长情就喜欢亏本的项目。”黄如迪看出来吴希樾听进去了，继续动情地当着他的说客：“那时候我妈因为我是总负责，还很意外我哥会站在我这边，老怀疑他是不是在设圈套，后来发现没有才和我哥达成了同盟。”

嘴硬的女人并不打算松口，敷衍地说：“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你不知道的何止这些。他被逼得最狠那次，我哥去酒吧喝多了。我朋友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他，那天晚上他说他留在恒盛是因为全公司没有一个人可以拍着胸脯说为了百年恒盛工作。他早就厌倦了恒盛的这些事情，他才是最不愿意争的人。是庸碌无能的他们逼着他，架着他在恒盛待着，是最讨厌他的人让他不得不选择扛起这家他讨厌的公司，丢了梦想和他喜欢的人。”

吴希樾没接话。

“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人是 Rebecca。她跟我们算是世交，跟我哥一样有自己的主意，不喜欢被人摆布，不当千金大小姐去做什么点心老板。她一直是我和我哥心照不宣羡慕的人，有一个好父亲愿意放她自由， 我们没有，老黄恨不得把鱼缸放进保险箱闷死都不会放过我和我哥。”

黄如迪发现对面的人已经开始偏头握拳，知道她上钩了，继续煽动说：“但我昨天发现我错了，他从来不会关心和介入 Rebecca 的生活和选择，他只是欣赏她的人生。但是吴希樾，他格外关注你。从小到现在，他很少会分注意力在不重要没有利益的事情上，你是第一个。”

“黄总一直对下属都很好，这个公司……”

“你还没明白吗，他想让你回总部，就是想让你回去他的身边待着。”

吴希樾看着难得正经的黄如迪，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初衷对自己说这番话，总是带着真情关心。给自己倒了杯茶举起来说了声谢。

黄如迪看着吴希樾，狐疑地问：“吴希樾。你听我说完这些，心里都没触动吗？”

“我谢谢大黄总为玉兰镇做的事情，整个玉兰镇都会记住。”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说的话啊，”黄如迪人都要气死，他慷慨激昂说了这么久，换了句感谢项目付出：“他做这些不是因为玉兰镇多值得开发，是因为玉兰镇有你。”

“小黄总，你想不想尝尝我们这儿的鸭子，很有名。”

“先不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什么呢？”吴希樾笑出声，望着黄如迪感慨着摇摇头：“他连把这些事情当我面说的勇气都没有， 我回答了你又有什么意义？”

“你要是喜欢，不好意思说我就去替你说。”

“小黄总，谢谢你的好意，我有男朋友了，而且我们相处得很和谐。”

“你有男朋友了？”黄如迪记得因为黄柏霖母亲的事情，他从来不碰有对象的女孩，这次居然这么反常，诧异地说：“我哥知道吗？”

“知道，他都知道。”

“吴希樾，你真的对我哥没兴趣啊，”黄如迪还是有点不死心：“但我觉得你好像也一直对我哥情绪不对，上次他手术，你给我打电话急得都要哭了。”

“我周五就要跟我男朋友去度假了，小黄总你记得批一下我的休假申请。”

黄如迪看出来吴希樾在逃避他的话题，也就不多问了。

跟着吴希樾绕了玉兰镇走了一圈，听她讲着那些 ppt 上跟自己汇报的图纸和点子鲜活地出现在他眼前，越听越觉得有趣，反复说让吴希樾给他留个位置，等办活动的时候他悄悄带着乐队过来表演。

带着自己的好朋友好好享受几天。

吴希樾许诺说一定，等看完景区黄如迪才想起自己这趟的使命，说黄柏霖不允许她留在玉兰镇的申请。

“允不允许也由不得他，我们家现在这种情况我离职都不可能走，他要是为难你，你就先压着，我后面看看能不能直接跟 HR 谈。”

“没事，我反正不批也不退回，刚好你再想想。”

“不想了，”望着池塘里的鲤鱼，吴希樾怅然地笑起来：“定了的事情不会变，没必要再想。”

吴希樾亲自将黄如迪送到停车场，两人正告别就接到了白颜萍的电话，问着老吴前几年脑出血的病历本吴希樾还留着吗？

之前因为老吴经常头疼又坚持相信市里医院的医嘱说他没事， 不愿意去上海看病。吴希樾怕家里医疗水平不行，就悄悄带着他的 CT 和病历本去上海找专家问了真的没有后遗症才放心。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不知道白颜萍怎么又提起。

聊了几句才知道是白颜萍一个同学认识脑部专家说可以帮忙看看老吴的症状，最好把他之前脑受伤的病例都带上，他也好全面判断。

听到是为了老吴的病，吴希樾立刻说自己回上海租房看看是不是在收纳箱里。

黄如迪听她要回上海就说送她一程，反正他现在也要开回上海，坐高铁还折腾。

吴希樾没多客气，在他们小管理群里交代了几句就坐上了黄如迪的车，明天她还要出去旅行，刚好去收拾几件衣服。

吴希樾留了个心眼，只把地址定在那条街的街口，幸好黄如迪并不清楚黄柏霖小时候的事情，还调侃吴希樾有钱有情调，每天空着房子还租小洋房。

吴希樾没多解释，只说有个朋友帮忙，她就是暂住。

走到小楼前面翻着黄柏霖给自己的备用钥匙，拧开进门却找不到灯在哪里，只能打着手电筒找路。

冬天的上海六点就开始落日，她得抓紧时间赶末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