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觉得是我看错了,死活不肯找仵作,因为他觉得这是意外身亡,若找仵作前来那便是坐实了我父亲家宅不宁。我当时年纪小,也以为真的是我看错了,可后面阿骢出生后便日日发烧,大夫过来了,却说是中毒。

我拽着那大夫便要去见我父亲,可巧了,路上却是遇见了韩姨娘。她见我跑的满头是汗……”

“岁岁,可是出什么大事了?”韩姨娘拿着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林疏棠额头上淌下来的汗水,动作温柔,像极了她那故去的母亲。

“姨娘,大夫说我弟弟中毒了,你说我当时是不是没看错,母亲也是真的被人给毒害身亡的?”年幼的林疏棠仰着毛绒绒的脑袋,她头上扎着两个小花苞,说话时一摇一摆的。

韩姨娘很是震惊,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岁岁,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要是你说错了又要惹得你父亲不高兴了。”

“可是这是实话啊……”林疏棠有些怅然道。

“大夫都说了,这小弟日日发热难以退下,就是因为中毒了,大夫还说了,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毒,也就是说我母亲真的是被人给毒害死的了。”林疏棠越说越生气,她虽年纪小,但脑子还算灵光,对这件事情轻轻一捋便知晓了前因后果。

韩姨娘眼底闪过些许慌张之色,但很快那张脸上又重新堆出了笑来,“你父亲还未归来,这样吧,我去细细盘问一番,可好?”

林疏棠皱了皱,看着面前女人和善的笑,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应了。

可谁知那韩姨娘给了那大夫几两银子要了一张方子,转身便离开了。

林疏棠哭着拽住韩姨娘的袖子,“姨娘为什么要把那大夫叫走?”

“岁岁乖啊,人家大夫也要回去用午膳的到时候姨娘等你爹爹回来再把他喊过来便是了。”韩姨娘一边柔声说着话,一边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可是等到大夫再次上门时却说早上的那次是误诊了,她不愿相信,明明自己听到的是中毒为何再来做证却也只得了误诊二字?

等到她要去问那大夫的行踪时,却是见那医馆紧闭,而也是在那年开始她的身体也慢慢的不好了,甚至到了最后不得不去乡下庄子里养病了。

这件事情至今都是疑点。

“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可应付我当年那般小的孩子却是足够了。”林疏棠伸出手接着那点点落下来的雨丝,月洞门正对着的抄手游廊慢慢浮动出一抹人影。

“所以,你才不放心将阿骢单独在春闱这样的关键点留在侯府里?”顾砚修微微侧过身朝她看了过来。

可林疏棠的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那抄手游廊里下来,不远处穿着朱殷色团花纹对襟长褙的韩姨娘握住林纭瑶的手,她像是在安慰着什么,而后朝林疏棠这边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浅浅地笑了下。

雨季,没有光线的,那晦暗的笑也是凉凉的……

第85章 算计

“姐姐,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能和你一起去你夫家玩儿!”林骢抱着手里用象牙做好的鲁班锁把玩着,马车后有关他所带着的兵器丁零当啷响。

林疏棠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啊你,我不是让你去我夫家玩儿的,都说了是让你姐夫好好辅导你课业的。”

林骢揉了揉脑袋,将鲁班锁往林疏棠手里一扔,像是炸毛的狮子背过了身去,“可姐姐你也知道,我文墨逊色武试不少呢。”

“我知道啊。”林疏棠扯过两侧林骢的窄袖,“你先去考,这春闱能过便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若是不能过我日后自然会劝爹爹,他要是看到了你在这一块儿实在是弄不明白,也会死心。

但我事先和你说好,你做此事一定要全力以赴,至少考的不能比平日里还差,也免得日后你回味过来发现自己不曾努力便这样浪费了光阴,反倒开始后悔了,你说是与不是?”

“我还以为姐姐会说这是你和姐夫求来的机会,让我好好把握住呢。”林骢垂着脑袋,他扎着高马尾,五官生的端正清秀,眉眼生的像极了那故去的母亲,好看而不失英气。

“那是混账话,我何曾会将这份期许压到你身上了?”林疏棠从食盒里拿出自己做好的糕点,这些糕点是她送给祖母后另外一些多余的了,但哄哄弟弟倒是足够了,“若娘亲在世,也是希望你平安顺遂的,你今晚回府后便多防着点韩姨娘,知道了吗?”

“无需姐姐多言,我也是知道的。”

林骢咬了一口糕点,发现比府里的做的还要好吃,不知不觉地便已然吃了五六个了。

顾砚修端坐在车舆上,下面垫着厚厚的一层褥子,坐在上面并不算颠簸,他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小毛竹扇,时不时看着眼前姐弟俩的相处方式。

车轱辘压过路面吱呀作响,他恍惚间想到,他在家中似乎并没有像林疏棠和林骢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从来都没有融进过顾家……

半个时辰后,夫妻俩回到府里,林骢上门来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原本正坐在琉璃厅聊天的温氏原本和何氏讨论着临近春闱的事儿,却是在听到这事儿后气的面色铁青。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不满道:“她可真是好样的,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便擅自做主了!”

一旁的何氏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大的看法,“左右不是在家里住,也只是让二哥儿多多辅导他课业的事儿,俩夫妻自己的事情,我们也不必去掺和了。”

“我不管,我们顾家好歹也是高门大户,他便是侯府的小侯爷在府里也是多有不便的,更何况这女眷众多,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该如何是好?”温氏显然是有些不大乐意的。

“他不在家住啊,也不过是大门和书房的距离,更何况书房还靠近雅韶苑,要经过的院子也是他姐姐和姐夫的院子,能碰到什么女眷呢?”何氏搁下茶盏,语气淡然。

温氏有些不大高兴,“你不知道,他们都说这林家小侯爷整日里不学无术,那在书院的表现也并不令夫子满意。这样的朽木如何能扶得上墙?我是想着别让我家二哥儿沾了不干净的名声。”

何氏自然知晓这话的意思,二房没有什么出众的人,就数顾砚修最为拔尖儿,剩下的便是那即将要嫁出去的女儿和通房生的儿子,没有一个能指望的上的。

可但凡当年知晓点内情的便知道,顾砚修极为可能不是温氏的亲儿子,说来讽刺,温氏到现在不愿意将顾砚修的真实身世告知于他,怕也是担忧孩子以后会和自己离心。

她对此心照不宣。

“得想个法子让林骢日后少上门才好。”温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

林疏棠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时不时给林骢做晚餐或是糕点,每日都会请大夫过来给林骢问诊。

今日也不例外,林骢在顾砚修的书房里完成好课业后便准备出去散散心,因着府里有女眷,他便只往大门外的街边去,可还没走出府,那边便瞧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朝他跑了过来。

眼瞅着两人便要撞在一块儿,他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躲,而后在那丫鬟要摔倒时抓住了她的衣袖,这才堪堪没让人真的摔下去。

“多谢小侯爷。”却见那丫鬟缓缓抬起头,朝林骢看了过来。

小丫头生的清秀水灵儿,像是从枝叶上掐出的嫩芽般透着纯净的气息。

不过林骢见过最美的人便是他亲姐姐,反正迄今为止,他都瞧见比她姐姐还要好看的人来,对于这样的容貌也是习以为常了。

林骢摆摆手,丝毫没有在意似的,“客气了,下次走路小心些。”

话落,他便头也不回地便朝着顾府大门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