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棠不禁在心中暗叹,她这婆母还真是聪明,她还什么都没有说,长公主便就洞察了些不对劲。

她倒是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回长公主,二爷去江南巡查发现了有官员隐瞒朝廷挖金矿。这事儿二爷原本是想着暗地里查,却不曾想对方更警觉,竟然在官道上设了埋伏致使二爷中毒。”

“中毒?!”长公主闻言也不淡定了,她有些不安地蹙着眉,“我的儿……他现在如何了?”

“回公主,人是救了回来,但眼睛却是因着毒不能视物了。”

长公主紧紧攥着手中团扇的手柄,眼里带着几分狠绝,她不疾不徐地说:“你同我过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是。”

公主府占地极广,府邸后面便紧靠着一片山林,夜里站在楼阁处远眺多有几分烟波浩渺的感觉,风掠过树梢时都能激起一层层树影。

这一路走来,庭院深深,小道曲折雅致,抄手游廊上刻有各种稀奇珍宝的图案,婉约清丽的同时也不失大气轩昂。

就连那提灯的丫鬟都打扮的极为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桃红色襦裙在脚步间轻微摇摆,行走间没有半点的声响。

林疏棠不禁感慨起这公主府的宽阔,或许是因着不住在京城内的缘故,这里除了鸟鸣声便再也没了别的大动静,就连空气都要干净清新不少。

等到了长公主所住的院子里,她从桃木匣子里拿出了一张布帛,上面写着一些名字,而上面的名字都是由各个地区划分开来的。不过每个地区的名字最多只有三个,后面还写上了官职,大多是些不起眼的芝麻小官。

“这上面是我的人,宁州你便直接去找这个唤宋章的。”长公主轻轻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林疏棠心中骇然,虽说朝廷并不排斥自己亲近的人安插人进来做官,但这也太多了,要是被圣上知道了也不知会是怎样的情形。

先不说女子不得干政这一条,可这上面写的都是各个地区的官职名单。

那么她到底是用还是不用呢?

第118章 他无助时,我自会守着他

长公主似乎是看出来她的顾虑,她施施然坐在了太师椅上,眼眸带笑,“这些人你尽管用吧,可是圣上亲自掌过眼的。都是寒门子弟出身,没什么倚仗。我给你的腰牌你到时候亮出来,去命令他们在暗中侦查就好了。”

“既如此,臣妇便多谢长公主了!”林疏棠朝着座上的长公主行了大礼。

长公主却是不急不躁,见到林疏棠这样聪慧,心里也多少没了先前的那些偏见,“你还叫我长公主吗?”

林疏棠瞬间反应了过来,长公主这是完完全全承认了她的身份,先前顾砚修虽然澄清了俩人已然恩爱非常,但她可以看出长公主其实对她还是心有芥蒂甚至是怀疑的。

这次却是好像是彼此都化解了那些误会,不带着任何一点偏见。

“母亲。”

长公主眼里带着笑,“去吧,帮我照顾好他。他若是想明白了,想和我母子相认那就回来便好,若是不想回来,也无妨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不会苛责自己的孩子。毕竟我并没有养他十多年……”

这些陈年旧事林疏棠不好插嘴,能不能回来还是看顾砚修自己的意愿,她心里是希望顾砚修回来的。

她算不得什么大度宽容之人,那温氏身为自己的婆母实在是过于蛮横不讲理,她还是希望早些离开顾府那是非之地的。

等到林疏棠离开顾府时已然是半个时辰后,她坐在了马车内,那边春祺才给她倒了一盏茶,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回去后我们就收拾行李,明日一早便启程。”

“可若是二老爷不同意那该如何是好呢?”春祺不禁有些担忧了起来。

“放心,公爹会同意的,二爷眼睛不能视物时间一长,圣上发现不对劲就要换个人顶替上去,要是真的那么做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换上去的若是个清正廉洁的好官,那么顾砚修不过是做些交接工作;

第二种,要是换上去的是个贪官,你可有想过是什么样的后果,极大可能就是让那些蠹虫继续蚕食不属于他们的金银财富。”

“那就找个廉洁好官不就好了?”春祺有些不解,她觉得找清正的好官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情。

林疏棠摇摇头,掀开帷幔看向远处漫漫夜色,“这要是好官那么好找,为何圣上还会被赵州府所蒙蔽呢?天高皇帝远,别说地方远皇上瞧不见,就是近处都难免有奸恶之臣呢。”

她可不能保证要是换一个官员就能完完全全地解决掉宁州的事情,毕竟宁州那边拥有的是金山,要是能受住蛊惑肯去做那才有可能办好,否则只有不了了之这一种情况了。

待回到顾府后,她也将此事和自己的公爹说明了情况,顾政润显然对此事有些不大同意,“此次远行路途遥远不说,你还是个弱女子,要是在中途出事,我也不好和二哥儿交代啊。”

“父亲,我要是不去二爷就无人能所依了,溪庭在忙着查案子,印辞在我身边,他的左膀右臂都没有。况且我去了还能照顾他。”

“那你就让他将此事禀报给圣上,何苦去走这一遭呢?朝廷大有人在,他不必以身犯险。”顾政润负手而立,神情肃然。

林疏棠叹了口气,“朝廷派的官员有二爷尽心竭力地为百姓考虑吗?再者而言,那些贪官污吏不过是官官相护。

我知晓二爷,他坚决不肯将自己的伤势全数透露给圣上便是考虑到后续的事情。您也看到了,做一个好官何其艰难?一不小心就要被乱扣帽子甚至是失去性命。

而那些贪官稳坐庙堂,要是长此以往,那这国库岂不是要空虚了?还有那些宁州老百姓,他们的夫君、父亲被抓走去挖金矿,但那些挖的金子却没有一分一毫是他们的。”

顾政润捋着胡须,心中不禁暗叹自己这个儿媳妇并非简单的人,能将这些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可是看的通透又能如何呢?

官场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他便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不一定能做到人人都能满意,唯一能做到的便是明哲保身,不去蹚这趟浑水。

但年轻人到底是年轻气盛,让他们多挫挫锐气也是好的。

“也罢,既然你们夫妻都要这样坚持,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能阻止什么呢?我恰好认识一位信得过的大夫,也算是我的亲信,你把他带上去给二哥儿好好看看中的是什么毒。”

林疏棠眼眸微弯,不禁勾出了几分笑意,“多谢父亲!”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远处鸡鸣不过才唤了几声,林疏棠便被春祺从架子床上拽了出来,她看着梳妆镜前自己眼底那两抹再明显不过的乌青不禁有些怅然。

昨日夜里收拾行李实在是太晚了,今日要起的早,眼下精神不济,有些憔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二奶奶,方才印辞问我要带几个侍卫和丫鬟过去,奴婢实在不好算准人数,便只好来问您了。”春祺拿着篦子边给她梳头边说道。

林疏棠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她眨了眨有些惺忪的睡眼,半晌,才说:“除去印辞之外,带六个侍卫和一个会干粗活嘴巴严实的婆子,最好是家生奴,马车夫也由懂得驾车识路的侍卫来代替。

阵仗也不必太大,不然过于显眼了。再从这剩余的五个侍卫里挑出一位武艺高强的保护大夫,你吩咐下去吧。”

春祺领了命,给她梳妆完后便跑出去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和印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