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轮椅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正是陆婉初的爹,前定安侯。
连日的毒症和伤况并存,使得定安侯虚弱消瘦了一大半。可之前他都是昏睡着的,这次楼千吟亲自过来给他解毒,他身上的毒虽未全解,但人却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只不过脸色依旧很差,眼圈浮现出一层很明显的青灰色。
陆婉初看见他转醒,却喜极而泣,提着裙摆便走出去,蹲在定安侯面前,拿住他冰凉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颤声问:“爹,爹,您怎么样?可有觉得好些?女儿不孝,没能为您寻得解药…”
定安侯满目慈爱地抚摸着陆婉初的脸,拭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楼千吟神色柔和,看着陆婉初道:“三小姐放心,老侯爷目前性命无虞,假以时日排毒干净后,还能调理回来的。”
陆婉初泪眼朦胧地望着楼千吟,连连道谢。
楼千吟喉结微动,半晌才道了句:“不谢。”
定安侯请楼千吟把他推进喜堂里去,在上座的位置停靠住。
他看了看苏墨,还是止不住唏嘘道:“亏你来得及时,若再晚来一步,婉初就要嫁给别人了。”
苏墨神色恭敬地对他行晚辈之礼,道:“姨父转危为安,实为大幸。金陵苏家与徽州陆家联姻,有益无害,我原想与婉初继续拜堂,可她不与我拜。”
他回归了本家姓苏以后,他母亲与陆婉初的母亲是姐妹,便该唤定安侯一声“姨父”了。
陆婉初含泪咋舌,看向他。他一本正经,可是却让陆婉初听出了他在向她爹告状的意味…定安侯看了看陆婉初,这几年来她心里爱着谁牵挂着谁,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
他这个女儿,太倔强了。她不得不铸一层坚强的外壳,将自己保护起来。
如今面对苏墨,那层外壳还没卸下。
遂定安侯点头道:“苏家与陆家联姻,两家利益在前,儿女私情在后,”说着就摆出一副父亲的威严,又对陆婉初道,“婉初你身为侯府嫡长女,当以大局为重,不可任性。”
第290章 洞房
苏墨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陆婉初:“…”
定安侯又道:“既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趁我现在还醒着,赶紧拜堂吧。只不过淮阳王,我陆家女儿不能委屈,将来婚礼必须得再补办一回。”
苏墨郑重地应下,再出口时已经由“姨父”变成了“岳父”:“岳父放心,战事平定后,我定补给她一场独一无二的风光嫁娶。”
定安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道:“现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齐了,开始拜堂吧。”
先前的血腥和杀伐气都随着定安侯的到来而淡了些,喜婆也显得镇定了两分。
看样子这也不是逼婚,人家爹都同意了,自己主持起来也比较有底气。
见陆婉初僵僵地站着未动,苏墨一直等着她,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定安侯却有些着急,喘了两口气,对陆婉初道:“我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又得给我气躺回去是不?”
陆婉初默了默,挪着步子走到苏墨身边,终是拿住了他递过来的红绸手牵。
她爹和这人一唱一和,根本没有她拒绝反驳的余地,就把事情定下了。之前苏连玦是用定安侯的性命来威胁她,现在好,定安侯又用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来威胁她。
陆婉初整个人都很混乱,混乱的感情,混乱的情绪。
一切都还来不及理顺,便在喜婆的唱和声里,一拜了天地,转身二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二人。
苏墨也紧紧地盯着陆婉初。
那额前的珠帘下,那一双眼始终微垂着。她牵着手牵的手那么用力,指节泛白。
苏墨缓缓弯下身来,她便也微微欠身,两人的头若有若无地轻触到。
喜婆说,礼成,送入洞房。
外面观礼的将领们之前都一派肃穆,见终于礼成了,又都朗声大笑着祝贺连连。
大家都是熟脸孔,很快陆婉初这边的人便和苏墨那边的人打成了一片。就连喜堂上的定安侯,也着实被这气氛感染了两分,脸色有些好转。
陆婉初被搀着回了早已布置好的洞房。
那些武将们则被请到庭院里吃宴席。
定安侯便被楼千吟送回房中调养。
有人来请楼千吟去前面喝两杯喜酒,楼千吟忙着给定安侯制解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道:“等他们正儿八经地结婚时,我再去喝。”
等人走后,他手里的动作却停顿片刻。脑海里蓦然想起的,便是那天夜里她躺在敌营中满口鲜血的模样…她说想要守好自己等她心里的那个人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她应该是如愿了吧。
天色渐晚,外面的热闹喧哗之声隐约传到了后院来,是真实存在的。有那么一刻,陆婉初恍惚真的以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祝福。
可是今天前一个人还没与她拜完堂就死了,后一个人又继续与她把堂拜完。
他一身墨衣,满是血气,连吉服都没有穿,算哪门子拜堂成亲呢?
等明日消息一散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陆家与苏家结亲了,而不管真和假,她都是淮阳王的妻子。
苏连玦一倒,剩下的便只有魏景策那一方。
届时徽州与金陵联合起来,扫荡大魏王朝,魏景策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