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瑜早已在等着她,陆婉初怕进他的书房,只愿在他书房的廊边坐着。陆瑾瑜把战报递给她,她垂着双腿,把战报展开在膝上来看,片刻脸上漾开了欣喜明媚的笑容,仰头看陆瑾瑜道:“爹大获全胜了!”
陆瑾瑜点头,道:“不日便班师回徽州。”
陆婉初笑得双眼眯起来,看着池里的鱼儿,道:“这回魏景策一点便宜都没占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瑾瑜见得她笑,伸手从上方递了一碟鱼饵给她。她接过来就往池子里断断续续地撒去。
这一方小池圈在廊边的屋檐下,能抵挡大部分的风雪,因而尽管天寒,池水也还没有结冰。
锦鲤冒出头来吃鱼食,好不欢畅。
外面到底寒风凛冽,陆婉初纵使再害怕进陆瑾瑜的屋子,最后还是被他扛回了屋,放在窗边的榻几上。
陆瑾瑜没多为难她,竟真将两卷他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兵法交给她。不懂的地方他便耐心给她讲解。
后来他修长地手指轻轻落在面前的竹简兵法上略作指点时,身形从后面笼罩着陆婉初,双臂自她身子两侧绕过,若有若无地搂她入怀。说话时便贴着她的耳畔,道:“年底到徽州各处检兵,想和我一起去么?”
陆婉初愣了愣,抬起头回过来看他,柔软的嘴唇险些从他侧脸上擦过,在她心里掠起一阵心悸。她又有些躲闪,轻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说可以便可以。”他深寂如潭的眼神落下来,看着她,“只不过要随我出去半月到一月,你敢不敢?”
陆婉初张了张口,要与他单独出去相处,还真有些不敢…可是她又想出去看看徽州每年年底的检兵复核是个什么样的。
最终陆婉初垂下眼睑,偏过头,低低道:“二哥容我考虑一下。”
陆瑾瑜声音又低沉又磁性,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眼下才入冬,还很早,因而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徽州冬季的雪期也是相当漫长的。而今年的雪来得又格外早呢。
姚如玉听说定安侯此战凯旋归来,也十分高兴。她除了年底清账以外,闲暇的时候便同陆婉初一起挑选上好的料子,要么给定安侯纳鞋,要么给他做衣裳。
陆婉初将料子带回云落苑,自是没落下给陆瑾瑜做。
她给陆瑾瑜纳鞋做外衣时,不吝让小芙在旁边穿针引线,做陪同。可给陆婉初做贴身衣物时,这个只能瞒着小芙自己偷偷做。
她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让小芙看见啊。
给男子做这样的贴身里衣,只有成亲以后才能做的。可陆瑾瑜喜欢她做的,只要他喜欢,她偷偷摸摸也会做给他。
等做好以后,再趁陆瑾瑜不在家时,陆婉初偷偷送过去摆在他床上,叠得整整齐齐。想着只要他一进房间,便能够看得见。
确实,当陆瑾瑜回来,抬眸看见床榻上整齐的衣物时,目色黯了黯。
他拂衣在榻边落坐,伸手去抚那衣物上细密整齐的针脚,仿若还能感受到陆婉初在给自己做衣裳时的心情,和她手指摸过衣边时所留下的馨香体温。
虽然还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可就是有这样一个女人时时把他放在心上牵挂着,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
陆瑶瑶从长时间的昏睡里醒了过来,陆婉初可没忘记抽空的时候去她院里看一看。
如今楚氏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但还算尽心尽力地照顾着陆瑶瑶。
见了陆婉初来,母女俩都胆战心惊的。尤其是陆瑶瑶,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过后,哪还有昔日的荣光和气势,见了陆婉初简直像见了阎王一样,惊恐的神色爬了她满脸。
她身子又瘦又弱,几乎脱了形。
陆瑶瑶很清楚她目前的处境,魏景策的精心准备结果在陆婉初手上失败了,这是陆瑶瑶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魏景策负伤逃走,哪还能顾得上她。他根本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陆瑶瑶私通魏景策企图对陆婉初不利,她的宫人又在山里对陆婉初的人先下手为强,虽然最后是失败了,但这是有目共睹、证据确凿的事情。
所以现在陆婉初能收拾她,陆婉初若要她死,她绝对活不成。
陆瑶瑶想起在山里时陆婉初对待她的狠辣,到现在还噩梦连连。故她那么怕陆婉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楚氏知道陆瑶瑶彻底失势,也不敢再有先前那般趾高气昂的架势,面对陆婉初时又亲切地把“婉初”挂在嘴边。
小芙当着楚氏的面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做了一个令人作呕的表情,楚氏见了也不敢说她半句不是。
陆婉初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陆瑶瑶,抬脚走了进去,道:“婶母在屋外稍后,我有话与陆瑶瑶妹妹说。”
楚氏来不及委婉地说两句,就被颜护卫拦在了外面。
小芙进房后利索地把房门一关,就把楚氏和颜护卫一并隔绝了。
陆婉初敛了敛裙角,在陆瑶瑶床边坐下,陆瑶瑶便惊恐地往床榻角落里缩。她手上身上都缠了绷带,小脸惨白,看起来委实伤得不轻。
第209章 不能让你死得太便宜的
陆婉初施施然开口道:“陆放一心去救重伤的魏景策,别说魏景策不关心你的死活,在利益和地位面前,你这位兄长同样也不会管你死活。”
陆瑶瑶咬紧嘴唇,凹陷的眼廓里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她既恨又不甘,粗哑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陆婉初伸手去拿她的手腕,她顿时像只惊弓之鸟,不住地扑腾。
陆婉初笑了笑,道:“我若是杀你,肯定不能让你死得太便宜的。你有多恨我,应该能够以己度人,知道我便有多恨你。”她抬了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陆瑶瑶,眼底里全是森森冷意,又道,“不,我可能恨你远比你恨我还要深得多。”
想起前世种种,陆瑶瑶毁了自己的一生,她把自己当蝼蚁一样踩在地上,父亲惨死,魏景策听她狠毒建议,让她披甲上阵…现在想起来,依然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陆婉初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对陆瑶瑶,对魏景策的恨,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
陆婉初云淡风轻地说道:“只不过我不像你一样耽于仇恨,因为报仇并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你和魏景策还不值得我为此耽误一生。可一旦能够让你们血债血偿,我必会穷尽一生之力。”
这一世除了报仇,她还想要保护。
保护她的家人,保护她最心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