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吗?”何鸿雪他们打算出门的时候,铭尘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夸张的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动作,就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微微抬眼。
身为一区治安官的郑博不可能留下来,和十二区官方打交道由郑博出面最好,而何鸿雪显然也没有留下来陪铭尘的意思,最后只能由何文瀚留下来,虽然并不仅仅是为了陪铭尘。
小楼里只有一台收不到几个台的灰色外壳电视机,电视开着,放着一些无聊的节目,这让铭尘回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再无聊再老旧的节目他都能看得津津有味,人的欲念越小就越容易满足。
“我不太明白,既然很多地方我都不方便去为什么偏偏要带我出来?”
铭尘和何文瀚待在了防守严密的小楼里,白天的十二区到处都充满着犯罪与混乱,这里既没有可以让他们享受午后的咖啡厅,也没有一个安全而又风光绮丽的公园能让他们消磨时光。
屋外的雨终于停了,只是却起了大雾。
十二区的天气就是这样,总是充斥着雾霾和阴雨,压抑的仿佛人间地狱,活着的人不是渐渐变得麻木不仁,就是渐渐被生活逼迫成了疯子。
“我不觉得何鸿雪喜欢我,这很令人困惑,他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干净白皙的双手随意搭在膝盖和沙发扶手上,眼角余光掠过坐在他斜对面两腿搭在茶几上的年轻男人,铭尘低垂下眼帘,喃喃道:“和何鸿雪待在一起让我感觉很奇怪……”
“你就那么在乎他对你的感受和看法?”手指摩擦着下颚,何文瀚微扬着脑袋斜睨着男人。
“从醒来到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很多时候我都不太能理解你们对我的态度,死而复生的铭尘已经变了,但你们还是过去的你们。”铭尘望着何文瀚,他的眼神清澈透亮,像一潭沉静的湖水没有一丝杂质,“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
没有等何文瀚回答,铭尘自己就低头笑了起来,自嘲地说道:“我差点忘了,身为饲主的你们没必要在乎一个宠物的感受……”
“喂,别这么多愁善感,是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把你吓到了?”从自己的位子上站起来,何文瀚坐到了男人的身旁,难以自制地伸手搂住了铭尘的肩膀,只是才刚刚碰到了铭尘的肩膀,后者突然就往后靠试图避开他。
那双眼尾狭长的大眼睛看着他,清澈明亮的像是一片片锋利又漂亮的破碎水晶,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真实感,仿佛梦魔在何文瀚耳边低语:“你讨厌我甚至恨我,是不是因为我变了,不再是你小时候印象里所喜欢的偶像。我的变化毁了你童年时候最美好最单纯的梦,所以你恨我讨厌我甚至想毁了我这个污点……”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铭尘你脑子没病吧?”
“我很抱歉。”
“……”
他轻轻抱住了何文瀚的脸,专注而温柔地看着对方,眼眸的目光像从雪山流下来的水,干净剔透,真挚而隐含情动:“我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从一个万人拥戴的明星变成现在这样,但我知道我当年的变化一定让很多和你一样曾经喜欢过我的人伤心愤怒甚至是绝望,不知道以前的铭尘有没有觉察到这一点,有没有和你们说过一声抱歉。”
“替以前的铭尘和你们说声抱歉,让你们失望了。”铭尘轻叹一声,额头贴在了何文瀚的肩膀上,“我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经拥戴过我的人,甚至差一点连命都失去了。”
“我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能继续失去的了,昨天夜里的事情突然让我明白,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一秒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我不想再虚度光阴,不想再有所失去,不想在死的时候有所遗憾。”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有一个有意义的新生活,你也该向前看,我们都应该向前看。”
眨了眨眼睛,何文瀚捧起了铭尘的脸颊看着男人,这个男人不再和以前一样眼睛里总是充斥着伤心和绝望,也没有那令人生气不悦的颓废懦弱,他仿佛看到了儿时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个大明星,聚光灯下是唯一闪亮的存在,仿佛一颗耀眼夺目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即。
“回答我一个问题,铭尘。”何文瀚收敛起了他惯有的不正经,面上严肃认真的问道:“你还爱何鸿雪吗?还愿意为了那个男人做任何事情仍然无怨无悔吗?”
“如果他不爱我,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感情继续耗费在一个不爱我的人身上?”
“最好是这样。”何文瀚蓦地笑了一下,他轻轻捏了捏铭尘的下巴,“今天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可以给你一些小小的忠告,如果你真的想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爱上何鸿雪,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回应,知道为什么吗?”
铭尘摇了摇头。
“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愿意说。”
“如果我说,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让你绝望自杀,你还想继续知道吗?”何文瀚继续问道。
“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吃一次安眠药。”铭尘笑了一下,“洗胃可一点都不舒服。”
何文瀚微微勾了勾唇角,拇指轻轻摩擦着铭尘的脸颊,迟疑了片刻,沉声道:“你只是一个替身。”
“一个替代品。”
听到这个答案,铭尘意外的显得很平静,他苦笑着说道:“难怪有时候他看着我的样子,就像是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只是我不明白,他可是何鸿雪,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得不到的人吗?”
“你以为我哥为什么那么恨皇室,除了有一些最主要的原因以外,”何文瀚凑到了铭尘的耳边,低声说道:“大概也抢走了能让他心动的那个男人。”
第六十九章 狩猎游戏(四)
午后稀疏的阳光透过防弹玻璃斜射进白色的空旷走道里,靴子踩在地上发出雷雨般的声响像是要把本来就不多的阳光给踩碎了,何鸿雪偏头望了望窗外被大雾弥漫的死气沉沉的十二区,脑海里突然闪过今天早上起来时躺在他身边还在睡觉的人。
头靠在他肩膀上,手挽着他的臂膀,眼睛闭着,安安静静的好像窗外的雾,很美,很温柔,却有一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和何鸿雪并肩走在一起的郑博说道:“陈警官当年负责过孤儿院的烧毁案子,他的老师和我父亲有过交情。”
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何鸿雪目光直视前方。
并不算宽敞的办公室,散乱的文件到处都是,屋子里一股浓浓的劣质香烟味儿,头发斑白的警探仍然有一双明亮正直的眼睛。
“抱歉,我这里很少会有客人过来,希望你们不要介意。”陈警官笑着揉了揉头发,背过身去蹲在抽屉旁开始翻找资料。
何鸿雪淡淡扫了眼乱糟糟的办公室,横七竖八摆放着文件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张相框,相框里有陈警官一家人的微笑合影,当年的英俊警探,如今也已经成家立业。
“我想泰瑞尔还活着。”陈警官从抽屉里把几份已经生灰的文件给抱了出来。
何鸿雪问道:“很多证据表明泰瑞尔很有可能已经死了,你那么肯定他还活着?”
“守墓人和聋哑老人的事情就是证据。守墓人和聋哑老人都是以前孤儿院的老师,他们一个人曾经把泰瑞尔受伤的姐姐抱出来送到了医院,一个曾经给关禁闭的泰瑞尔送过一瓶水,这让他们两个人都得以在那场火灾里幸存下来。”
陈警官说出来的话让何鸿雪和郑博都吃了一惊,郑博惊讶的问道:“你知道泰瑞尔有个姐姐?”
“我当然知道。”眼底划过一丝苦笑,陈警官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他在椅子上随意坐了下来,看了看郑博又看了看何鸿雪,“泰瑞尔的姐姐被送到医院以后是我帮忙照顾的,他们是一对可怜的姐弟,但同时,泰瑞尔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能理解他的愤怒,但作为一个警官我没办法认同他的做法。”
“既然你早就知道泰瑞尔有姐姐,为什么之前一直瞒着不说?”何鸿雪皱了皱眉。
“泰瑞尔,特工之王,你觉得他会让知道他过多私人信息的人活着吗?守墓人就是个例子,让守墓人他们活下来是念在孤儿院时小小的情分,可一旦背叛了那个男人,伤害到了那个男人的利益,他就像是一个死神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身边轻易夺走你的性命。”
陈警官将一份资料打开来,他低着头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现在愿意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能对付得了泰瑞尔。”
“你把他的事情告诉了我们,不怕他杀了你?”何鸿雪淡淡瞥了眼被陈警官拿在手里的资料。
“癌症末期,我活不了多久了。”眼底划过一丝无奈,陈警官偏头望向书桌上摆放着的全家福相框,“我可以告诉你们所有我知道的关于泰瑞尔的事情,只有一个条件,让我的家人离开十二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