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饮酒就是了,不会让你露宿野外的。”
既然如此,云若就暂时不操心了。淡淡的酒香早就飘在她鼻腔,她从世子手上端过酒,看着里面澄亮的水液映出半轮月亮,很想尝尝。
左行和右安隔空敬了陆执和云若一杯,陆执和云若也回敬,然后各自和对面的人碰了杯。
云若见三人皆是仰头一口闷完,她也学着一口饮下。
起初没尝着味,当冰凉的酒液滑过她喉咙的时候,她只觉得瞬间变得灼热。
云若一张脸都皱了起来,慌忙把酒杯放下,下意识张开口吐着舌,轻哈着气。
“这酒……”云若连话都说不全乎了,陆执给她倒了杯茶,她赶紧饮下,然后又伸手要了一杯。
连饮三杯,辛辣的刺激感才缓和了些。
云若再抬眼,对面的人笑吟吟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她这下动静不小,左行他们也看到了,笑她:“云若,原来你不能喝酒啊。我刚看你这么豪迈,还以为你定是酒量不浅。”
陆执看她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被酒辣的还是羞的。
云若悻悻把杯子放下,有些不好意思:“我闻着香,看你们像茶水一样喝,还以为很好喝……”
“不怪你,世子喜欢喝烈酒,你尝尝我们这个,这个是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右安从桌上拿了一小坛酒,递给她。
船身一阵轻微摇晃,云若倾身接了过来。
她打开封布,依旧是一阵好闻的酒香混着果香,一股子清甜味。
她这次学乖了,只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浅浅抿了一口,果真入口甘甜,像梅子的味道。
她欣喜抬头,见三个人都注视着她,她赶紧给出结论:“好喝。”
“好喝就成,那坛就是你的了,来,我们敬世子一个!”
左行提杯,云若给自己斟满,和世子碰杯,一饮而尽。
看她喝这么猛,陆执出声劝她:“还是喝慢点,这酒虽然甘甜,但后劲大,你第一次喝酒,不知道酒量如何,别喝太猛了。”
云若不知道什么是后劲,但世子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她点头答应,之后的酒都是小口小口酌的。
四个人就这么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没有闲聊谈乐,听着从君子台传来的唱曲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享受着这秋夜的静谧。
因着才将中秋,这几日有不少百姓放花灯祈福,这会儿顺着护城河流动,到了君子台这处。
夜色沉沉,缓缓而来的花灯划开河面倒映的圆月,如繁星般点缀其中。
渐渐地,花灯将船身围了一圈,暖黄的光晕着,随着河水波浪摇晃。
云若趴在船头看灯,一盏一直被水波拍着撞上船身,几番周折,终究是不能逃离,几乎快要覆灭,她拨开水面,掬一捧水将它推开了。
一阵风吹过,它被水波裹挟着往前方去了。
云若收回手,下颌搭在手上。
烛火摇曳,映得水面波光粼粼的。
她喃喃道:“好漂亮。”
凉意自手腕间蔓延开来,她抬起胳膊一看,整个衣袖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
衣袖打湿了。
云若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整个家里只有三姐疼她。
她还未懂事的时候,不知道为何祖母总是咒骂她们,还总说让她们死了算了,母亲经常唉声叹气,而父亲,父亲她没什么印象了 ,在她记忆里,父亲好像从未说过话。
云若害怕祖母生气,祖母一生气就会不给她饭吃,她讨厌饿肚子。她想让祖母像喜欢隔壁家的小孩一样喜欢自己,她很听话了,很早就帮着三姐一起干活了,可是祖母还是不喜欢她。
她记得有一次隔壁的小哥哥招呼着几个小孩一起去山上摘野果,她知道那野果是祖母和父亲最爱吃的,于是她也跟着去了。
她摘了好大一堆,用衣裳都兜不住了,她想着这次祖母应该会夸夸她了,她雀跃地跑着回家。
走过一条小溪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衣裳脏了,于是在溪边把脏的地方搓干净了,又把果子洗得干干净净,这才踩着夕阳的余晖回了家。
一进门,看到三姐正在添饭,她像蝴蝶似的飞到三姐旁边,蹭了蹭她的腿,甜甜叫她:“三姐!”
三姐笑着应了声,正要让她赶紧洗手吃饭,却不料祖母一巴掌震得桌子脚晃。
“臭丫头不知道一天天在外面野什么!我们几个大人都在干活,你个白眼狼还不知道帮忙做做饭,我回来的时候都快饿死了。一天天尽知道玩,看你这身弄的,这可是你最后一件衣裳,要是弄坏了,你就光着吧,看你还怎么出去。”林老妇一看她浑身湿漉漉的,认为她又跑到哪里野去了,当即冒上一口无名怒气。
她一下撇了嘴,她还没有灶台高,搭上凳子也不够,不是她不帮忙。这话她不敢说,她知道自己说了祖母只会骂得更厉害。
她把自己的衣袖往身后掩了掩,把一直兜在怀里的东西亮给祖母看。
“祖母,我没有乱跑,我和他们上山捡果子去了,你和爹爹不是最爱吃了吗?”
闻言,祖母脸一僵,“你是脓包吗!现在这个季节果子还涩,不好吃,你现在摘了,以后吃什么?真是白吃饭不长脑子!”
那时候的她不懂这些,她只不过想做点事让祖母不要那么讨厌自己,没想到反而让她更生气了。
她心里好难过,为什么祖母对别人急的孩子都能笑颜相待,为什么对她们就这么凶呢?
她正失落时,三姐接过她手里的果子,笑着替她说话:“没事,这个可以混到牛食里,明儿我拿去喂牛,这样牛也可以多吃一顿了。”
“人吃的拿给牛吃像什么话,放几天和上糠面做成干粮不就能吃好几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