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后笑道:“那就是无碍了?”
郑义回道:“侧脸有血痕,细心养着也不碍事。”
成宜惠又道:“陛下,靖宁已经定亲,年底就要出阁,怕是要辜负王子的一番期盼了。”
方太后反驳说:“至于定亲,这好说,没成亲就不算出嫁女。为国家大义牺牲,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
“陛下,两国互盟乃国之大事,肯定陛下仔细斟酌。”王越忧国忧民地道,“微臣恳请陛下派遣御医到永宁侯府为平阳乡君治伤。”
这个王越,专门和永宁侯府过不去是不是?成宜惠怒目瞋视。赵澈出声制止道:“关于人选,宫中自有定夺。还请擎苍王子等候一日,朕和皇后,一定选一个最合适之人。今日商议到此为止!”
龙擎苍看这群大祁朝臣和后宫主子勾心斗角,突然觉得很有趣,难怪那么多年都是大夏的手下败将,原来心思都用在这些无谓的争斗上。要不是出了个萧云旌,现在的大祁还被大夏按在地上擦灰!至于娶公主还是娶宫女,他并不在意。不过看他们那般逗趣,突然很想见一见是非旋涡中间的平阳乡君。以身挡刀么?倒是很有胆色。
侯府的家丁打开大门,见到一身大夏皇室装扮的阿丽雅,她带了两名侍卫来,笑咪咪的招呼人,说来找老朋友叙旧,请通传一声。
听到阿丽雅的名字,成永皓就觉头疼,心想着她怎么来了,翻看使团名时,上面并没她的名字啊?上次搅浑西疆局势,引发长达一年多的战争,这次她又来搅和什么?叙旧,鬼才相信。沈老夫人听到这个名字也觉大事不妙,提高十二分的警惕去招呼这位大夏皇妃。
阿丽雅背着手站在花厅内,喝着新送上的雨前龙井,对身边的一名侍卫说:“大祁的茶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都抢着要,丝路上一两茶叶一两金子,味儿还没这个好。”
“是啊,这次结盟之后,丝绸、瓷器和茶叶的价钱估计会降一些。”那名侍卫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浓郁,却终究比不过大夏的奶茶和油茶。
沈老夫人见到成永皓,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只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成永皓被祖母看的心慌,忙挥手解释道:“祖母,孙儿这次去西疆一直听命行事,没时间拈花惹草!不,连个女人都没见到!我也不知她怎么来了。”
“冤孽呀!”沈老夫人只叹息了一声,领着成永皓一块儿去花厅。
阿丽雅还是急性子,等了这么些时候早已不耐烦,见到祖孙两个就笑问道:“果然是皇亲国戚,架子这般大,让本皇妃苦等啊。”她身上已不见少女时期的娇蛮,取而代之的是沙漠毒蝎一般的狠戾阴险,明明是一张笑脸,看上去却阴阳怪气。
“让皇妃久等了。”沈老夫人客气疏远地道,“不过老身奇怪,皇妃如何也到京城来了?”
“我这不是想给诸位一个惊喜嘛,所以假扮成普通兵士来的,如何?永皓,本皇妃可是想你得紧呐!”阿利雅对成永皓笑道。
成永皓是怕了阿丽雅,见到人就想躲,无意间瞟见她带来的侍卫,当即大惊失色,果然,阿丽雅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他!
“怎的今天人这么少啊?本皇妃记得侯府很热闹,侯爷和顾夫人呢?还有两位小姐,怎么都不在?”阿丽雅目光巡视了周遭一圈,故意问道。
沈老夫人说道:“皇妃有什么事和老身说也是一样。”
阿丽雅不欲站着说话,大剌剌地往正上方的椅子上一坐,说:“今天来呢没什么事,就是想找以前的朋友叙叙旧。听说贵府的二姑娘被猫抓伤了,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好多了,谢皇妃关心。”沈老夫人一板一眼的回答阿丽雅的问题,一旁成永皓焦急得很,不知如何给沈老夫人递消息。
“我带了些的大夏精油来,涂抹在伤口上最是有效,不止生肌去疤,还能美容养颜,送给二姑娘最合适不过。”阿丽雅从怀里掏出一个琉璃瓶来,里面装着黄色的油状液体,往桌案上一放,道:“让我见见二姑娘如何?教她如何用这瓶药油。我们大夏的东西中原人还不会用,要是用错了法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沈老夫人想着她大夏皇妃的身份,拒绝说:“谢皇妃,宫里已赐下功效相当的玉肌膏,这瓶精油怕是用不上了。”
“我说皇妃身边那名侍卫怎么看着眼熟,原来是擎苍王子,失敬失敬!”成永皓打断沈老夫人和阿丽雅虚与委蛇的对话,直截地拆穿扮作侍卫的龙擎苍。
沈老夫人闻言暗暗吃惊,这时明白阿丽雅来的目的,不由暗叫糟糕,今天殷沅徽回娘家,带去了成芙宁,成靖宁因伤疤的缘故便留在家中……“擎苍王子也来了,倒是失礼了。”吩咐下人重新沏一壶新茶、送几碟热点心来。
被成永皓拆穿身份,龙擎苍不再继续伪装,大大方方的往太师椅上一坐,说:“原想低调行事,现在看是不行了。成世子,老夫人,在下有礼了。”他生得高大粗犷,刚硬似铁,勇猛如狼,年近四十却神采奕奕,面容有须却俊朗不凡。但无论他再如何好,眼下在成家人眼中却比恶狼可怕。
阿丽雅原本打算借精油把成靖宁引过来,不过成家上下对她防范得紧,交锋下来沈老夫人半点不松口,龙擎苍的身份也被拆穿,戏没法儿唱,只得悻悻收场,虚伪客套一番后,沈老夫人和成永皓将人送走。
“这件事,怕是没完没了了。”沈老夫人脸色凝重。
成永皓不安道:“祖母,现在该怎么办?”当时他只是好心救了阿丽雅,哪知会惹出这么多事来。早知如此……他当初该狠心一些才是,原以为她会只恨自己,想不到连成靖宁也不放过。如果今上真要成靖宁嫁到大夏,哪怕是皇后也不能阻止,为两国结盟牺牲,谁也不能自私,尤其他们这些站在上面的人。
“走一步是一步了……”活了几十年,沈老夫人从未感到这么无力。
“你真要让我娶成永皓的妹妹?”离开永宁侯府,龙擎苍问道。他只是对此女子有几分兴趣,并不想强求。
阿丽雅眯眼笑道:“当然,我这是为两国交好出力,也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不是说要有担当、有胆色吗?成永皓的妹妹,够不够分量?听说是个大美人,你娶了也不亏。”
“是吗?这么说我更好奇了。”男人都喜欢美人,他也不例外。要说美貌,昨天那位赵妙姈倒是不错。至于报仇?草原汉子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更喜欢真刀真枪的光明正大的解决,而不是靠虐待折磨女人来找安慰。
“等见到人,你就知道了,我怕你移不开眼。”阿丽雅走在前面,新一轮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和亲对大夏来说可有可无,结盟只是缓兵之计,迟早都会撕破脸,但在大夏恢复元气之前,还需稳住东边的这个说强不强,说弱不弱的对手。不过娶个看得顺眼的美人回去,锦上添花,何乐而不为?“既然你这么恨成家,我也遂了你的心愿,等会儿就进宫面见大祁皇帝,说想见一见成靖宁如何?”
龙擎苍进宫面见赵澈,说想见一见京城人交口称赞的平阳乡君,若她真是个有胆有谋的女子倒可一试,想必她深明大义,定会知晓个中道理。赵澈为难,眼下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得下旨传成振清把成靖宁带到宫里来。
康大海亲自出宫传口谕,成宜惠闻言就到太极宫面见赵澈。不过方太后恨极了成靖宁,铁了心要教训她,是以先今上一步,用家国大义的大道理把成宜惠训诫了一通。侯府里沈老夫人和成永皓还在头疼,就听门房通传说康大海来了。
成永皓心慌得很,拽着沈老夫人的袖子问会不会是来传旨了。沈老夫人强自镇定道:“把人请进来再说。”她也不确定康大海出宫的目的,只得先往好处想。
康大海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见到沈老夫人就道:“杂家带了陛下口谕来,今天擎苍王子进宫说想见一见贵府的二姑娘,陛下让侯爷立刻领二姑娘进宫。”
沈老夫人的身体晃了晃,站不稳险些摔倒,许久之后才道:“我去叫她来。”
成靖宁靠在可可平日里最喜欢蹲的窗前,撑着下巴望着外面,已经四天没消息了,真的走了吗?花月推门,慌张地喊道:“姑娘,老夫人在外面等你,说宫里来人了。”
笔尖上的墨团滴落在宣纸上,原本画好的黑猫脚底多了一个黑点。“宫里来人了?”成靖宁可惜着画,问花月说。
“是。上午大夏的阿丽雅皇妃来过,那个擎苍王子也扮作侍卫来了。下午康公公就带陛下的口谕到侯府……老夫人现在在外面等着……”花月也说不下去,大夏那地方她想都不敢想,自家小姐娇生惯养的,到那边之后如何活得下去?
“别哭别哭,又不是要命的事,你姑娘我吉人天相,不会那么倒霉,万一他看不中我呢?”成靖宁此刻盲目乐观,倒不是她心态好,只是这种事真落她头上,她也抗拒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与家国大义相比,她轻如鸿毛。只是以后不能在宅院里绣花逗猫了,得放牛养羊。刚穿来时,以为自己拿的是贫女种田奋斗剧本,后来回到京城以为会演厮杀宅斗戏份,哪知到最后却走了昭君同款路线,人生就是这么充满戏剧性。
“姑娘,那可是大夏,世子也刚揍完的国家,你过去……”还有活路吗?花月思想境界不高,但关心却是实打实的。
成靖宁边走便挽着花月的手安抚道:“我要真到了大夏,好歹也会封个公主,代表的是大祁,夏人再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嫁的是王子,未来的夏王,再苦也不会比崖州苦,你姑娘我不会过得很凄惨。”事到临头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还不如看开一些。
花月哭得难看,呜呜的把人送到行云院门口。沈老夫人无可奈何地看了成靖宁一眼,“都知道了吧,跟我去见你父亲。”
“祖母,不必为我伤心,命该如此。我不难过。”成靖宁挽着沈老夫人的手臂,恐惧婚姻的她,命运对她开了个大玩笑,让她无处可逃。要想躲过这一劫,要么突然天将一个白马王子,骑着白马带着佩剑挽救她于水火,要么让她穿回原来的世界,还有一个么,自己了结,死了之后一了百了。
“靖宁,这次我们都无能为力……”沈老夫人握着成靖宁的手,轻拍着她的手背。
成振清无可奈何,只好领了成靖宁进宫。龙擎苍和一帮大夏使臣还在宴请四方宾客的大明宫内,吃酒喝茶干坐着无甚耐心,大祁的丝竹歌舞更觉软绵不入眼,只得碍于礼节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