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太子,分明是他自己故意弄落的!林若轩勉强压抑着怒气,不想在季如雪上学的第一天就搞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深深吸了口气,从包袱里拿出那块紫金砚台,想要赔给季如渊,再说两句软话,暂时糊弄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季如雪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林若轩的手腕。

林若轩呆了呆,低头问道:“怎么了?”

季如雪声音很轻,但一字一顿,非常清晰:“这是我、的、砚、台。”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赔给太子。

林若轩眨了眨眼睛,心中有些迷茫,季如雪怎么了?这小孩儿一向非常能忍,不是这么意气用事的人啊?

季如渊怒极反笑:“小畜生,谁稀罕你的砚台?!本宫命令你,把这地上的碎砚台,给我一块块捡起来!谁也不许帮他!”

季如雪坐在轮椅上,而砚台碎了满地,季如渊明显就是在刁难人。

林若轩沉声道:“太子殿下,四殿下的腿不太方便。”

“他瘸了关我什么事?瘸了就像狗一样趴着,慢慢捡!本宫有这个耐心!”

季如雪捏着扶手的手指收紧了,指关节微微泛着白,但脸色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冷冷地望着季如渊。

整个尚书房没有人说话,气氛一片凝滞。

林若轩忍了忍,心知今天免不了要得罪这位太子爷了。

他不再犹豫,凑近季如渊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太子殿下,前些日子您办的将军宴,我听东厂下面的人说,办得挺热闹,死了三个农家小孩?这事儿皇上知道吗?”

季如渊微微一愣,眸色冷了下来,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变低了:“林若轩,你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林若轩低眉顺眼道,“只是皇上笃信佛法,下个月又是太后六十大寿,如果皇上和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对太子殿下恐怕不太好。”

他特别在“太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毕竟原著写了,二皇子季如瀚的母亲陈妃是太后的远房侄女,如果太子这边闹出大丑事,太后恐怕会趁机进言,改立季如瀚为太子。

季如渊的脸色变了。

卢衡离得近,赶紧拉了拉季如渊的袖子:“太子殿下……”

季如渊猛地扯回袖子,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咬牙切齿道:“林若轩,你最近虽然收敛了些,但你以前干的那些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若轩面不改色道:“那就只有到皇上面前,请皇上定夺了。”

成武帝会有什么反应,林若轩不知道,但他知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季如渊身为一国储君,一定不敢闹到成武帝面前。

季如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视线从林若轩缓缓扫到季如雪,一双眼睛简直像要喷火,但到底没敢做什么,猛地一个旋身,狠狠给了自己的随从小太监一巴掌:“贱奴,你是怎么伺候的?!没看见本宫的砚台碎了吗?!给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

第11章、第十一章

小太监面色惨白,整个人抖得像筛糠:“太,太子殿下……饶,饶命啊!!”

季如渊烦躁道:“吵死了,还不赶紧拖下去!”

两名高大的侍卫立刻进来,一把捂住小太监的嘴,粗暴地将人拖了出去,不多时,院子里就传来了“啪啪”的杖责声,那小太监一开始还哭着求饶,到了后来,渐渐地没声了。

尚书房里一片寂静。

季如渊还不解气一般,恨恨道:“只可惜今天没带黑将军过来,否则看我不让黑将军活撕了这小畜生!”

众人都心知肚明,季如渊说的“活撕了这小畜生”,看似指那小太监,实际上指的却是季如雪。

季如雪安安静静地垂着眸子,甚至并没什么受辱的表情,林若轩捏了捏小孩儿单薄的肩膀,安慰一般。

季如瀚摇着扇子,斯斯文文地叹了口气:“可怜,可怜。”也不知道说谁可怜。

季如海比较没心没肺,眉开眼笑道:“大哥,过几天学骑射的时候,能不能把黑将军带来?我好想跟它玩儿!”

“蠢货,就知道玩!”季如渊冷哼一声,脸色阴沉。

直到侍卫进来禀报,说那个小太监已经死了,季如渊才气顺了些,终于拂袖坐了下来。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紫禁秘史》的书中世界,但想到方才那个活生生的小太监,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滩没有生命的血肉,林若轩心中还是一阵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哪怕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护住季如雪,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人。

只希望在自己的教导之下,季如雪能长成一个仁爱的好皇帝……这么想着,林若轩又轻轻拍了拍季如雪的肩膀,心中暗道,你可千万不要长歪啊。

季如雪没有说话,一双漆黑的眼珠紧紧盯着季如渊的背脊,眸中一片冰凉彻骨的杀意。

他闭了闭眼睛,缓缓敛去那片杀意,还不是时候,不能冲动。

方才就已经错了一次,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如今还不能和季如渊起正面冲突,为什么却不愿意把那方砚台赔给对方?毕竟,只是一方砚台而已,对这些琐碎的身外之物,他向来毫不在乎。

可是……他就是不想。

季如雪不由自主地垂眸望向那方紫金砚台,这是阉人给他的。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肩头忽然微微一暖,季如雪侧头一看,那阉人将一袭披风,轻轻披在了自己肩上,遮住了衣襟上的大片墨汁痕迹,然后顺手给自己理了理耳侧的头发。

阉人做完这一切,又弯腰附在自己耳边,声音柔软低哑:“殿下别嫌弃,这披风我今天早晨才换上,是干净的,殿下就委屈一会儿吧。待会儿先生就要来了,你是皇子,仪容不可乱。”

“……嗯。”季如雪闷闷应了一声,而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揪住披风的领口,上面还有一点隐约的体温。

这时,院子门口的小太监高声道:“翰林院钟大人到”

尚书房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季如海忍不住问道:“大哥,今儿个不是文渊阁大学士宋大人讲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