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四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喝酒,虽然每个人都心怀鬼胎,但表面看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之后,葛尔敏对胡尔馨使了个眼色,胡尔馨心领神会,又站起来给林若轩斟酒:“林大人,我再敬你一杯。”

“公主,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林若轩话没说完,胡尔馨忽然惊呼一声,原来她的袖子把林若轩面前那只酒杯碰倒了,酒水登时洒了林若轩一身。

季如雪赶紧道:“先生,没事吧?”

林若轩一边用帕子擦着衣襟,一边摆了摆手:“无妨,酒是温的。”

葛尔敏板起了面孔:“你这丫头,毛手毛脚的,还不带林大人去更衣!”

胡尔馨面露愧色,小心翼翼道:“林大人,方才是我的疏忽,实在不好意思了,我带你去后堂更衣吧。”

“呃……”林若轩低头看了看,前襟下摆一片酒水淋漓,实在不能穿了,只好站起身来,随胡尔馨走进了后堂。

季如雪目送二人走进后堂,才沉下脸来,冷冷道:“大单于,你故意支开先生,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葛尔敏挑了挑眉:“四皇子殿下不仅精通骑射武功,还很聪明。”

季如雪心中很是不耐烦:“大单于不必客套,有话直说就是了。”

葛尔敏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四殿下,你和林大人是不是那种关系?我的意思是,你们并非师生之谊,而是夫妻之情?”

季如雪愣了愣,虽然之前做过戏,但他没想到葛尔敏居然会单刀直入地问起这个问题,他本想含含糊糊地搪塞过去,可是听到那句“夫妻之情”,心中不由得怦然一动。

夫妻之情?

如果先生愿意做自己的妻子,如果先生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叫自己“夫君”……

妻子……夫君……

夫妻之情……

光是这么一想,季如雪就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喉咙都有些发干,有种心荡魂摇的感觉,他不愿让葛尔敏看出端倪,便垂下眸子,淡淡道:“就算我和先生是……夫妻之情,那又如何?”

葛尔敏盯着他,忽然笑了:“能让四皇子殿下如此神魂颠倒,想来林大人的滋味甚好。”

季如雪眯了眯眼睛,冷冷道:“大单于自重。”

葛尔敏饶有兴趣道:“不过是个承欢的宦人而已,四殿下却与之自比夫妻,还不愿意过多谈论,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季如雪心中恼怒,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大单于有话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葛尔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倒是喜欢他,可他未必喜欢你啊。”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轮不到单于来管。”季如雪沉声道。

虽然这么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季如雪心中又浮起了那种隐隐不安的感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数日之前,林若轩说过的那些话。

先生说,要自己娶妻纳妾。

最近这几天,季如雪一直努力说服自己,先生敏感又害羞,当时只是说气话,想要试探自己的情意,自己应该向先生解释清楚,让先生明白自己此生非他不可,绝不会娶妻纳妾。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晚之后,他却不敢和林若轩提起这个话题,每次见面都故意讨论其他事情,比如议和,比如朝廷,比如兵马,总之绕来绕去,就是不敢提娶妻纳妾的事。

其实内心深处,他在隐隐害怕。

先生真的是在说气话吗?还是……

葛尔敏见他久久不语,挑眉问道:“四殿下,看来你也有些疑虑吧?”

季如雪回过神来,虽然心中隐隐不安,脸上却没有泄露半分情绪:“我没有什么疑虑的,先生对我倾心相悦,大单于不必试探了。”

葛尔敏扯了扯唇角:“是么?”

这个时候,林若轩正好更了衣,和胡尔馨一起回来了。

他看了看绷着脸的季如雪,又看了看似笑非笑的葛尔敏,总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古怪,便道:“殿下,大单于,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

葛尔敏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俩随便聊聊罢了。既然林大人回来了,赶紧上羊汤,上歌舞!”

随着大单于一声令下,不多时,热腾腾的汤锅便端了上来,数十名身姿婀娜的舞女也鱼贯而入,伴着咿咿呀呀的丝竹声翩然起舞。

胡尔馨笑道:“四殿下,这些舞女不错吧?都是我在大平关的酒楼里找来的,大渊朝的人确实很会享受,我也在努力学习你们的诗词歌舞。”

季如雪淡淡道:“公主有心了。”

袅袅丝竹声中,四人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口是心非地聊着天,不知不觉间,夜色渐渐深了,舞女们退了下去,外面也安静下来,除了猫头鹰偶尔的哀哀叫声,便只有汤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葛尔敏向胡尔馨使了个眼色,胡尔馨轻轻点了点头,起身舀了一小碗羊汤,走到季如雪身旁,甜甜笑道:“这汤锅的精华便是羊汤,四殿下尝尝?”

季如雪接过碗,点头道:“多谢。”

胡尔馨见他态度十分冷淡,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而后脚下忽然一扭,整个人往对方怀里倒了下去:“哎!”

季如雪本想侧身避开,余光却瞥到了旁边的林若轩,心念电转之间,他忽然有了个主意,伸手接住了胡尔馨:“公主当心!”

“好疼啊……”胡尔馨挂在季如雪身上,苦着脸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扭伤了?”季如雪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用眼角偷瞥林若轩,心中紧张极了。

林若轩正轻蹙着眉头,十分关切地看着胡尔馨,根本没有什么恼怒的表情,更不用说拈酸吃醋了。

季如雪胸口陡然一沉。

他暗暗咬了咬牙,努力安慰自己,也许……也许先生只是医者父母心,所以才没有介意,没什么,没什么的,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