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铮这才发现,掉在他脸上的东西是悉悉簌簌的雪花,化在皮肤上,触感冰凉。

他看着闫硝红彤彤的鼻头,一看就是在外面站久了,便把胸前挂着的围巾扯下来,抬手缠绕到闫硝的脖子上。

手法杂乱无章,给围巾挽了一个十分松散的结,丑是丑了点,但好在他贴心的把布料展平,覆盖住所有裸露的皮肤,以防漏风。

做完这一切,陆昀铮漫不经心一抬头。

发现闫硝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动作的手,那双眼睛像雪花一样澄澈透亮,目光上移,正巧跟他视线相对。

陆昀铮轻咳一声,为自己过以自然的动作感到一丝诡异的羞涩,他移开目光:“看我干嘛,走啊,还想继续在这冻着?”

雪花逐渐变大。

脖颈处的热源成了置身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温暖,闫硝缩在口袋里的手漫无目的地捻了几下,这才开口:“我们要结婚的事,你……也是知道的吗?”

陆昀铮脚步一顿,又在原地转了个圈,面向他:“我以为你也是知道的,你也同意。”

“我……”闫硝欲言又止地开了个头,他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想法,明明自己被骗了应该生气,应该冲到林家跟他们对峙。

但欺骗他的这个行为虽然可恨,导致的结果却好像并不让他感到反感。

早在陆昀铮得知闫硝是被骗来的时候,他虽然消沉了一小段时间,但是想明白以后,便已经去跟林家人谈过了,索性现在两家要联姻的消息还没有公诸于世,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次,陆昀铮想让他自己选。

陆昀铮看着闫硝问道:“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了,还想继续吗?”

闫硝搓了搓冰凉的指尖,心中复杂难言,这种决定他一时半会下不了,只好问道:“如果我拒绝,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啊?”

毕竟这份婚约是两方家庭进行利益交换的产物,如果取消,肯定会产生影响的吧。

“你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心情关心我?”陆昀铮说着说着就笑了,他看着闫硝小心翼翼的眼神,没来由的就很烦躁。

“先顾好你自己吧,下周会在名竹居设宴,届时才算是真正的订婚仪式,会有媒体宾客,到那个时候就没法反悔了。”

闻言闫硝抬起头,看着陆昀铮好似很平静的脸,认真地看着他道:“在那之前,你随时可以告诉我,你不愿意。”

陆昀铮说完,盯着闫硝的反应,急迫地希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挽留或反驳,被他这么热情地盯着,闫硝什么话也不敢说。

只是撇开眼睛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一片硕大的雪花掉在了闫硝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扑闪扑闪,陆昀铮下意识想抬手帮他拿掉,动作做到一半,闫硝已经自己动手了。

陆昀铮无声地骂了句,顿感浑身都不自在。

他收回手快速道:“晚点我会让关景把婚约内容跟你沟通清楚,该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你,你自己考虑。”

说完,头也不回地先走了回去,闫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这才跟上去。

二人乘着夜色回到别墅,一路上都是沉默,不过一墙之隔的卧室,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各自失眠了。

闫硝翻来覆去把枕头都揉乱了,顶着窗帘缝里透进来的月光,眼睛昏昏欲睡,脑子却精神得很。

他想陆昀铮既然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让他自己选择,那想必对陆昀铮来说,这个婚约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到非结不可。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有过的那些瞬间,又该如何去衡量?

陆昀铮说到做到,说让他自己考虑不打扰他,就真的做到了,在这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别墅里消失无踪。

通常闫硝起床吃饭了,陆昀铮便已经出门去公司,闫硝遛完狗回来准备睡觉了,陆昀铮还没有进家门。

陆大少爷硬生生把自己的家,住出了钟点房的即视感。

这天林夫人来了电话,态度一改从前,好声好气希望能跟闫硝好好谈一谈,他到底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自己去赴了约。

得知事情败露,还是通过陆昀铮直接知道的,林家夫妇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好不容易送走了愠怒的陆昀铮,心里实在没底。

怕这件板上钉钉的婚事半路黄了,这才把闫硝叫来劝他,希望他能继续配合,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闫硝拿到了原本承诺给他的那笔钱的尾款,本来不欲再与他们纠缠,况且他自己都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又怎么会因为林家的三两句话就下决定。

看出闫硝并不积极之后,林夫人以为他还在生气被骗的事。

总要有个人来背锅道歉,林知络就成了那个人选。

为了让闫硝消气,他们甚至把全部责任都揽到了林知络身上,让林知络跟闫硝当面道歉。

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受过这种气,气得眼眶通红始终不情不愿,就这样也没有改变这对夫妇的想法。

闫硝看得简直想发笑,原来这对夫妻不仅不爱自己这个亲生的,也没有那么爱那个亲手养了二十多年的。

关键时刻,依然可以像个挡箭牌一样推出去。

闫硝对林知络咬着牙的道歉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声不吭地便离开了林家的宅子。

转眼距离那天越来越近,关助理这几天却相当头疼。

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打工人,面对着情绪异常沮丧的老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两天的陆昀铮看似很正常,正常地工作开会,正常地把做错事的下属骂得狗血淋头,但他闲下来的时间里,他抱着手机像是犯了相思病,每天手机不离手,可又像是害怕接到信息或者电话的样子。

好像一个电话过来,就会通知他地球要爆炸了。

关助理百思不得其解,工作也做的异常艰辛。

眨眼到了周末宴席当天,他按吩咐回别墅接人,却没在别墅找到闫硝,一问容姨,说是人早上就出门了,什么也没带,电话也打不通,到现在也没回来。

关助理心里打鼓,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