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阿泠还活着。

她一时之间陷入莫名的庆幸和恍如隔世的错觉来,这和她在乌卑山上的时候又是不同的,那时的谢泠虽然?孱弱几度遇险,但从未昏迷病重至此。

她换了一重身份,于是也?将谢泠假死之事埋藏在心中,然?而此刻阿泠病重,她不是偶遇的剑客封折雪,而是以真面目示人的君诏。

这不是焕然?新生的裴泠和一见如故的封折雪,这是纠纠缠缠数十年最终两?败俱伤不得善果的君诏和谢泠。

谢俞谢芷无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君诏以一种诡异似乎梦魇的模样将手轻轻落在谢泠鼻息间,一动不动

许久,直到谢泠痛极,身体微微痉挛,呼吸急促,君诏仿佛如梦初醒,忽地坐下,将谢泠抱进怀里,垂首去探额头,烫的厉害,几乎灼手。

君诏急促的唤了一声:“阿泠......”

谢泠额头冷汗涔涔,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眼皮微微动了动,却不见睁开的痕迹。

君诏仿佛终于反应过来一般,开口吩咐道:“谢芷,去将鸩雀以温水煎煮半个时辰,再加一副冬疾汤来。”

谢芷闻言诧异的看了君诏一眼,随即看见身后暗卫捧来的一只手掌大小的形似雀鸟的药材里。

隹虫豸确实少了一味鸩雀解毒,但这件事发生不过两?个时辰,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她是一直在夏宫有眼线?又是怎样在夏宫落锁后进入?更?何况鸩雀是千金难得的稀罕物,刚刚发生的事陛下从哪里取的药?

然?而这些疑问也?只是心念一转之间,远没?有阿姊的命重要,谢芷立时接过药去了厢房,同鹿竹开始煎药。

谢泠的身体四肢冷的惊人,然?而额头极烫,呼吸灼热,已?是一副冷热侵袭的模样。

君诏解开身上披的墨色大氅,将谢泠冰冷的手掌拉进去放在自己?腰腹间给她暖着,谢泠的手几乎僵冷,卜一感受到热气竟哆嗦着动了动。

君诏在木卑寨撑了一夜,混战厮杀所得一身的伤还未痊愈,腰腹间刚好被划开一道极长的口子,从背后绵延至腰侧。

或许是伤口附近血液活动的厉害,显得愈发暖和,谢泠的手指不自觉的屈伸着,刚好刺在伤口之上。

“嘶.......”

刺痛使君诏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面上一下子褪尽血色,腰都不禁微微弯了一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手伸出去,许久,只是握了握谢泠细瘦的手腕。

也?许是错觉,谢泠的手似乎当真暖了一些。

第42章 第 42 章

宁州的风雪比之燕京更为辽阔狂烈, 宛如凛冽长风裹挟刀刃,而长夜暗无天日。

谢泠手脚一开始是冷的,很?快冷热交替,一股股灼热弥漫上来, 烧的那张原本苍白的脸颊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她似乎被高热烧的不大清明, 剧痛逼着她清醒, 然而浆糊般的脑子却是一片迷蒙,禁不住咬紧牙关,几乎把?唇角咬出?血渍。

君诏眼皮一跳, 骤然伸手扼住她下颌,沉声哄道?:“阿泠, 松开。”

谢泠似乎微微睁开了眼, 她高烧之中眼里蒙着一层极深的雾气,像自渡湖冬日那一层雾霭, 湿润的像经过一场大雨, 像是落泪。

看的君诏心中一颤,她几乎无法?直视那样的眼睛,会不自觉的想起她曾做过伤她的事,到了此刻又强逼着自己转过视线。

两指撑着谢泠下颌,不许她咬伤自己,然而苍白的唇角下依然已经有了白印,她忽得将人按进自己肩上, 哑声道?:“咬我。”

她怀中是雪后?寒梅混杂着淡淡血腥气,像是一头扑进杀戮过后?的雪地, 谢泠的手按在她的纤瘦但有力的腰肢上, 蜷曲的手指几乎没入她伤口,而后?深深咬进了她的肩颈那一块的皮肉。

绕是君诏也禁不住手掌微紧, 淡青色的青筋一根根浮现,低低闷哼了一声。

她咬的那样狠,一口就见了?*? 血,顺着脖颈缓缓流淌,谢泠闭上眼,不知是疼还是如何,清亮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君诏闭着眼,长且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环住谢泠腰肢,许久才哑声道?。

然而太疼了,伤口处的疼痛,肩颈处的疼痛,甚至是心里漫起的苦涩与痛苦一并漫上来,饶是她如此坚韧之人也禁不住有片刻软弱。

作为帝王软弱是从不应该出?现的情绪,而作为君诏,这?是应当?偶尔被允许的疲倦。

她轻轻的将下颌靠在了谢泠的肩上,只是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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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四面窗户全部打开,火盆堆在榻边。”

谢泠身上仍滚烫,寒冬里出?现这?样冷热交替之势,无疑是极为危险的。

四面窗户很?快被支起,凛冽如豁口长刀一般的寒风刮了进来,今夜有风,狂风吹的雪粒子像春日燕京护城河旁纷飞的柳絮,落满了一地,又轻轻落上帝王鸦羽一般的青丝。

谢俞端着鸩雀冬疾汤来便看见君诏微微低垂眼帘,将下颌轻轻抵在谢泠额头,似是随时?知晓她体温,一双眼微阖似是倦极的鸟终于找到暂时?驻足的水泽。

谢俞不由得一怔。

君诏是天潢贵胄,出?生即有最尊贵的身份与血脉,即便曾身陷泥沼周身都是引而不发的锋利高贵,在谢俞数十年的记忆里,她从未看见过君诏卸下那一层防备的甲胄,像是露出?帝王壳子里真正应当?属于君诏这?个人的部分。

她忽而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释然,原来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只是一个凡人。

转念不过一瞬,她缓缓上前:“陛下,药来了。”

君诏闻言才掀开眼帘,那双眼睛里有藏的极深的疲倦感,从黑色大氅里伸出?一只手来,也就是那一抬手的刹那,谢俞忽而发现她大氅下面的白衣上沾染着点点血迹。

“阿姊又呕血了么??”谢俞的心几乎吊起来,话?出?口的那一瞬却忽然发觉不对,那血是从里面渗透至外,她轻轻吸了口气,“陛下受伤了?”

或许是伤口牵扯到了,君诏动作一顿,却只是道?:“无妨。”

君诏安置好谢泠自己伸手舀了一勺药汤试了试温度,恰好温热,这?才小心垫了垫谢泠的头,将药喂到她嘴边。

谢泠喝药并不顺利,她的嗓子灼热的发疼,胃部痉挛的厉害,汤药喂进去便呕出?来,尽数落在君诏的衣裳与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