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饲养蛊虫的味道。
到了祠堂门?口谢泠撑住君诏肩膀,轻声?道:“多?谢封姑娘,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她的语气疏离,君诏依言放她下来,一阵风吹来,没了身后淡淡的体温,显得?格外的冷,君诏一时之间竟有些莫名的失落。
木卑村的祠堂古旧而空旷,一根根黑褐色的布条从?屋檐上?垂落下来,被风轻轻掀动,此处蛊虫的味道愈发浓郁。
族长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妪,身着宁州特有的黑色布褂衣裳,头上?包着黑色的布条,脸色黝黑,皱纹极深,两只眼睛深陷眼眶,身形佝偻,脊椎弯的极为厉害,像一把?硬生生掰弯的弓。
旁边五位族老有男有女,也?是相似的情形。
老人目光虽然浑浊但却依然敏锐,第一眼就?落在了三个远客身上?,而后才落在禾萝身上?。
“阿萝回来了,还带了客人来。”她的声?音沉郁苍老,暮气沉沉,倒是难得?没有什么恶意。
谢泠无声?松了口气,据说木卑寨中自诩侍奉神族,极为高傲不待见来客,她本还在担心会被立刻驱逐下山,这样?语气说明是有机会的。
“久闻木卑盛名,在下求医问?药,冒昧来此,叨扰了。”谢泠拂开鹿竹的搀扶,姿态近乎谦卑的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族长略点了点头,指了个方向:“禾萝你先?带客人去歇歇脚。”
这就?是有先?处理家事的意思,谢泠虽然迫切但绝不会急于这一时,当下客气的道了谢,旁边有穿着黑色褂裙的女人领着她们过了一道黑色的门?槛,进了一个院子,然后给她们每个人倒了一杯水。
“这是山上?的苦艾,跟你们中原的茶有点像,但这个是甜的,你们尝尝。”禾萝将?下巴垫在桌子上?,眼睛往外眼巴巴的瞧,但眼看着白藏木铎和木倬都进了祠堂,把?门?关严了,什么也?听不见。
“名字叫苦艾,竟是甜的,倒是有趣。”谢泠微微弯起嘴角,“木铎和木倬是兄弟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他们和族长也?有些相似?”
“泠姐姐的你的眼睛好毒,”禾萝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三婶,啊,不是,族长都老成这样?了你竟然能够一眼看出?来”
话说出?来她就?禁不住捂住了嘴,往四周看了一遍,见确实没有人才悄悄开口:“木铎哥哥和木倬哥哥是亲兄弟,两个人是一起出?生的,但是长的不完全?一样?,族长生他们的时候都三十来岁了,这几年不知道怎么的老的特别快,其实和其他几位长老都不过五十岁了,看着都像七老八十了。”
“据说啊是因为族长和族老苦心钻研蛊术,被蛊虫反噬了精血所以才......”
“不过族长不喜欢人提她的年纪,你们可千万不要说。”
“这是自然。”谢泠点头,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往戳人痛处。
倒是千岁绿传说服之令人青春如初,虽然是谣言,但确有延缓衰老的效果,也?正是因为此种效果被人趋之若鹜,几近灭绝。
她自己备下的闻瑶草虽然名贵,或许作用远不如千岁绿来的正中下怀,她不禁看了君诏一眼。
是误打误撞?还是特意准备?
然而君诏似乎当真在细品苦艾茶,一眼也?未曾抬起来。
然而这一等就?是一个晚上?,祠堂偶尔传来一些声?音,然而不知用了什么阻隔,绕是君诏耳力出?众,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但倒也?不是彻底将?她们扔在这里不管,更晚一些的时候有女子过来送了一些吃的,绿色的绵软的草糕团和圆条的细面。
味道倒是不错,禾萝吃的开心,但其余三人心怀警惕,均只是略沾了沾。
一直到月亮已经从?神山的另一侧爬了上?来,淡淡的月辉落满了山间,才有人过来说族长请谢泠过去见面。
鹿竹刚想跟上?便被人拦住了:“族长说只见这位姑娘。”
“你在这里等我就?是。”谢泠站起身来时略微晃了一下,又很快的自己扶住桌椅撑住,眸光垂下去那一瞬间恰好看见君诏收回去的手。
君诏从?一旁包裹里拿出?木盒亲手交到她手上?,不由自主的叮嘱了一句:“当心。”
这话太过亲近不该由她说,她一瞬反应过来,补道:“我说是阿泠姑娘腿脚不便,当心盒子。”
换作平常谢泠或许要冷冷看她一眼,此刻却什么话都没说。
这一路艰难险阻,终于是到了这里,窥见了希望。
祠堂的四周墙壁上?都挂着铁具做的兽首形状灯饰,燃烧的应该不是松脂,而是什么动物?的油脂,闻起来有一股刺鼻欲呕的味道,谢泠面不改色,再?次行了礼。
族长佝偻着腰浑浊的目光盯着她瞧了一会儿?,才开口:“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谢泠将?裴染疏中箭,服用织心蛊的事长话短说,她师父承容商晚,对药理人体极为了解,形容的分毫不差,最后才道。
“织心蛊最多?只能再?保她三个月寿数,宁州蛊术闻名天下,我曾听闻织心蛊之上?还有更为精妙的蛊术可以修复心脉,特来求药。”
谢泠强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步伐从?容,将?两只木盒一一打开,“作为答谢,这里有巫龙木一截,千岁绿一枝,族长大人可任选其一。”
族长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的烛火下轻轻跳动,枯瘦如柴的双手在千岁绿和巫龙木上?逐寸摩挲而过。
“确实是年份足,有活气的奇珍,”她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两样?东西都拿出?来了,却要我老人家任选其一?”
谢泠将?木盒往前轻轻一递,神色温和不变:“难得?族长喜欢,这些自然都是我的心意。”
枯枝一样?的手将?两只木盒压在手下:“山中确实有胜过织心蛊,能够令她起死回生的蛊术。”
谢泠那颗一路悬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块沉沉落地,砸的她悄无声?息的攥紧手指,几乎站不稳当。
“但此蛊珍贵,除了这些东西以外,我还要一样?东西。”
谢泠多?年深居高位,心性之坚出?奇,到了此刻也?难免气息微乱,竭力忍住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您说。”
族长那双浑浊凹陷的眼睛露出?复杂和隐藏的愤恨之色,显得?极为阴沉:“我族世世代代侍奉神灵,多?年在神座下祝颂 ,白狼神为神坐骑,我族一向敬仰有加,可是近些年来白狼神愈发肆无忌惮践踏村寨,我们早已苦不堪言。”
“多?年来我和族老一直训诫族内子孙,不可对白狼神不敬,然而就?在昨日?白狼神咬断了我胞弟的一双手,导致我的胞弟血液流尽而亡。”
她带着愤恨的目光豁然抬起头,谢泠也?随着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她的头顶赫然悬挂着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掌,大概已经流光了血,呈一片诡异的惨白和血肉模糊的褐色。
族长满是沟壑的,本来显得?苍老而慈祥的脸在这一刻因为愤怒而扭曲,带着刻骨的仇恨:“我族曾经发下誓言不得?对白狼神不敬。”
“可你们不同,你们是外族人,先?前木铎和木倬已经告诉我,你身边的两个人身手都不错,尤其是配剑的那一个,是个少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