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1)

崔妧面色微变,与她针锋相对?:“对?谢泠的忍耐就?是无?限的?”

君诏眸色骤然转利,几乎要刺穿人心,崔妧仿佛被刺到,微掀嘴角露出一个冷笑转过头去。

雪前?些日子停了围场就?已清扫得当?,君诏特地指了距离御帐最近的营帐供谢泠休息,又赐下一匹脾性温和的良驹给谢泠。

君诏原来的御马去年征战死在了疆场,今年上牧监汗血宝马竟罕见的生了一对?双胞胎,一黑一白,黑的那匹取名麒麟,被君诏选做了坐骑。

剩下一匹通体雪白,取名雪霁,燕京不少人对?之垂涎欲滴,明里暗里都讨要过,却都没被应允,都以为陛下要留作自用,不想今朝赐给了不善骑射的谢泠。

群臣虽然心中暗道可惜,却也明白这是无?上荣宠,纵然谢相从夏病到冬,已经将手中权力大半撂下,但陛下恩宠却是未少分毫,若是想要,随时可以回到中枢。

“谢陛下赏赐。”谢泠脸上没什么动容的神色,闻言俯身?跪拜,被君诏扶了起来,两?手接触的那一瞬间?君诏不由皱眉。

“阿泠,你?的手怎么这样冷?”君诏不由得略微收紧,眉头紧皱。

相比几个月前?谢泠无?疑又清减许多,兴许是多日没见阳光的缘故,肤色苍白到病态的地步,往日体温虽冷,却没到今日这样冰寒的地步。

“兴许是风大的缘故。”谢泠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出来。

“那你?就?别上马了,在此处等着就?是,等明天风小些孤再?陪你?出去透透风。”君诏心中无?端有些空落落的,但还?是收回了手。

“多谢陛下体恤。”

若是换作先皇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开场骑射怕也是能免则免,君诏盛年帝王而且去年刚刚打过一场胜仗,自然一马当?先。

鼓声一起数匹轻骑立时蹿了出去,奔入山林之中,崔妧原本同谢泠一起在原地等着,不过一刻钟后便?有人匆匆而来在崔妧耳边说了什么。

崔妧立刻起身?,不顾阻拦从马概里牵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谢泠放下茶杯,将一粒丹药喂进?口中,谢俞已经将马牵来,曹九得这样的人精心中一跳,心知要糟,立刻便?喊:“谢相,天冷,林子里还?有蛮夷不懂礼数,不若还?是等陛下回来”

话没说完谢泠已经翻身?上马,知道不对?的禁军已经飞快合拢木栅栏企图阻挡住谢泠,谢泠一手持缰纵马一跃跳过阻拦,胸腔中已是气血翻涌,最后看?了一眼谢俞,策马而去。

“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去禀告陛下!”曹九得尖声叫起来,“你?们,快去追赶谢相,切记万万不可动刀剑”

君诏得到消息时刚刚射杀一头麋鹿,那麋鹿皮毛完整 ,正?好拿来给阿泠做双靴子,听见崔妧和谢泠接连入林的消息便?知不对?,扔下倒地哀鸣的麋鹿调转马匹便?朝另一边奔去。

“姑姑你?想做什么?”崔妧挥动鞭子,终于在密林当?中追赶到华皖的背影。

“公主,你?说我?要做什么?”华皖骑术上佳,勒住缰绳,回过头看?着崔妧,眼底几近癫狂,“一个裴染疏就?够了吗?”

“公主,我?从贵妃娘娘未出阁时就?服侍贵妃娘娘,你?与魏王殿下都是我?一手带大,君诏强掳公主到楚国受辱,使魏王殿下失了封地,成了天下人的笑话,我?都忍下了!”

“可是狗皇帝害死了魏王殿下!魏王殿下今年不过弱冠之年!”华皖挥动马鞭,她情?绪极为激动,说话间?白气从她口中呼出。

“齐国与楚国战事一触即发,若是你?刺杀君诏失败边境难免再?动干戈!姑姑,齐国刚刚战败求和,母妃还?在宫中举步维艰”崔妧挡住华皖去路,控制马匹踱步不停。

“这正?是贵妃娘娘的意思!”华皖高声喝道,“公主还?要拦我?吗?公主到底是为齐国着想还?是舍不得那个狗皇帝?”

树丛之后,谢泠缓缓平复下翻涌的气血,手中两?指拉开弓弦如满月,冰冷的箭矢对?准崔妧的心脏。

忽然耳边响起马蹄声,谢泠被马蹄所惊,深林尽头正?好看?见君诏策马而来。

“阿泠,放下”

“那狗皇帝来的正?好!”马蹄声同时被华皖捕捉到,她已报了必死之心,神情?癫狂,见到这样绝佳的机会立时拉起弓箭。

她的箭对?准了君诏。

谢泠瞳孔骤缩,几乎没有犹豫,箭偏一寸分开弓弦,长箭带着执掌生死之势离弦,直向崔妧与华皖的方向而去。

几乎同时长箭破开长风而来,只听得一声闷哼,利箭直刺入她血肉。

一瞬漫长到恐怖的地步,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利刃扎透血肉嵌入骨骼,无?数经脉被射穿,鲜血如瀑一般涌出,也许是疼到麻木,不知什么支撑着她,她竟回过头去。

她那一箭抢在华皖脱手之前?射进?她心脏,华皖虽最终勉强射出,但那一箭失了准头,只险险擦过君诏脸颊。

是了,她那一箭,没有射向崔妧,而是射向了华皖。

比起射杀崔妧,她最终放不下的还?是君诏。

而君诏以为她要射杀崔妧,所以向她射出了了那一箭。

没入她血肉的这一箭,来自君诏,她和崔妧之间?,君诏永远会选崔妧。

果然如此,必然如此。

她几乎想要笑出声来,然而涌出口的却是鲜血,她已无?力去管被惊吓的马匹,被从马背重重掀下,而远处君诏骇然的面色像一出默剧,显得如此可笑。

她最终没有跌落在地,君诏施展轻功将她在落地之前?接住,君诏死死攥住她的手心,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在凄冷的冬日里显得这样滚烫。

滚烫的好像是幻觉。

腥甜的血涌出她咽喉,她听见君诏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不放下箭?为什么不告诉她,不是想射杀崔妧?还?是为什么不躲开她的箭?

可这个世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了?

她一面笑一面呕血,滚烫刺目的血流淌进?她苍白的脖颈,沾染她素白的长裙,像是雪地里花开荼靡的红梅。

她曾信奉这一生既有所求便?无?不得,后来她喜欢很?多年的人说她倾慕另一个女子多时,她执念难除,机关?算尽。

到此刻君诏因为要杀她的崔妧一箭射伤她,长箭穿过血肉的那一刻她方才明了,这个世上有些事强求不得。

长箭没入血肉的那一刻,她没有感到任何后悔和畏惧,反而是时隔多年的如释重负,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毫无?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