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放在寒风里?,等着她去拾取。
后梁的宫城早已四门大开,能逃的贵人?早便?逃了,被舍弃的宫人?们疯狂的洗劫着这座古老的宫城,能搬走的搬走,搬不走的砸碎点?火。
那些压抑他们多年的扭曲恨意不能发泄在贵人?身上?,便?让这些器物遭了殃。
也有些严苛的贵人?不肯给楚国留下任何?一件东西,包括人?,于是在走前?将妾身奴仆一干人?等聚集杀净而?后夺路而?逃。
腐败的尸体无人?收敛,滚滚浓烟在天际翻涌。
君诏走进这座宫城时,它?已面目全非。
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人?微言轻的皇女作为质子前?来时,她抬头仰望这座宫城,绵延千里?的帝国高?高?在上?,像对待蛮夷一般藐视她。
给过她无数屈辱,多年以后当她再次站在这巍峨的宫城下,这一切不过她囊中之物。
她不再遵守齐国宫城禁令,进宫须下马步行,骏马在宫道缓缓行进。
来不及跑走或者没有那个?本事逃走的奴仆一个?个?颤颤巍巍的跪下。
哪怕如今十室九空依稀可见其繁华,那些无法搬走的建筑雕梁画栋,移步换景,金碧辉煌。
为了铺在石柱上?的金玉有人?用锤子将其敲的坑坑洼洼,仍有硕大的夜明珠无法取下,可见其豪奢。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豨腹饕餮,尽是人?膏。
从她十四岁起,一直到如今,她走了整整十年。
十年风雨晦暗,十年悲欢离合,十年刀光剑影,她从一个?弱无依凭的柔弱少女变成一个?冷酷的帝王,哪怕如今站在阳光下,她也只觉得遍体生寒。
腰间的剑悬于天下,割据城池,她微微闭上?眼,没有人?能读懂面甲下的帝王在想?什么。
直到面前?响起极轻的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揭开覆盖的面甲,露出一双艳冶的眼睛来,冰冻的河水在那双冷酷的眼睛里?化冻,逐渐流淌到四肢百骸。
她一只手握住剑刃,执利器,一只手朝前?伸去。
“阿泠,来我这里?。”
陪我一起走下去。
第94章 完结!!!
齐帝妄求长生, 令方士仿照古制建造鹿台,高约百尺,凌风而望据说能窥见天上宫阙。
看见神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这里确实是整个皇宫难得安静的所在。
一路往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君诏在高台上看见了齐帝的尸首, 是个臃肿的老者, 皮肉松垮,保养还是得当的,只是尸首已显紫红尸斑。
或许是肚子本来就膨胀, 或是被尸气腐烂所胀大,如同在怀中抱了一个圆隆的瓜。
姚贻序便?坐在高台上, 仍穿着那件举世瞩目的花衣, 悠闲的吃着一盏甜汤。
他的艳丽是那种带着一丝媚色的,唇不点而?朱, 在不故意支撑起一副架子时便?显得有些妖气横生。
整个皇宫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忠于皇室的护卫大概都死在了这里,若不是君诏早有准备遣了一批暗卫过来,姚贻序恐怕早就被砍成了一堆肉泥。
对于齐国来说姚贻序无疑是奸佞之首,祸害之根。
然而?这个祸害此刻拢了一下袖袍:“许久不见了,陛下。”
是有许久了,大概是许多?年前的冬日?,君诏离开的那一年姚贻序刚刚成为?齐帝的男宠, 那一年彼此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人。
“陛下似乎比当年心软了许多?,我还以为?以陛下的性子会坐视我死在乱军之中, 即便?我不死为?昭显陛下恩德也要将我这等?奸佞枭首示众了。”
哪怕他所做多?数尽是对楚国有益之事, 但要天下归服,不仅不能认下姚贻序的功劳, 反要杀之而?后快。
“在你心中孤就是这等?人吗?”君诏苦笑了一下,身着盔甲踢了一脚齐帝的尸体?,“该枭首示众的另有其人。”
姚贻序闻言呆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偏了下头:“他死的可比枭首示众要惨的多?了,你不知道他整整哀叫了一天一夜才断气。”
随即又摇了摇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可惜了他吃丹药吃的身子骨太差,没能等?到你来。”
君诏静静的看着他笑,等?他笑完了才叹了口气:“死人堆里呆久了不好,随我下去吧。”
姚贻序站起身来理了理袖口,却没挪动步伐,过了半晌才开口:“陛下,七年前你也说过一样的话。”
齐帝不仅亵玩亲子,而?且嗜好残忍,经常将姚贻序打的起不来身。
君诏离齐的那一日?是冬天,姚贻序戴着厚厚的兜帽前去送别,寒风掀开兜帽露出?青紫的脖颈和红肿的脸颊,君诏许久没有说话。
再开口的时候她问姚贻序愿不愿意同她走,有朝一日?她会亲手推翻这腐朽的帝国。
“陛下,我一直想?问你这话是不是真心的。”
姚贻序这样霍乱朝纲罪不容诛的奸臣必不能活,他走下这高楼后会是什么结局呢?君诏能否在文人的口诛笔伐中保下他的性命。
就像七年前,她自己也不过一个自身难保的质子,前途未卜,她这样精明?锐利又冷血的人,当真会因为?一时怜悯许下重诺么?
君诏不退不避,直言道:“七年前是真的,如今也是真的。”
姚贻序依然看着她,嘴角含笑却明?显不怎么相信。
“七年前我就看出?你城府极深,迟早有一日?会是我的绝佳助力,无论跟我回楚国还是留在这里都有大用。”
姚贻序愣了一下,倒是不恼怒只是浮起略有些复杂的笑意:“这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