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来不及歇息已经隐隐听见山兽咆哮的声音,黑暗里无数只兽类的眼睛窥伺而来。
鲜血引来新的狩猎者?,一只熊瞎子就已经让所?有人?精疲力?尽,如果再来上第二?只、第三只,哪怕只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刚刚经历一场逃亡的众人?来不及停下来喘过一口气,便立刻再度狼狈动身。
一路逃亡,众人?手中?点燃的火把已经只剩下两?支,甚至那两?只也在?风雪里摇摇晃晃,几乎看不清前路。
谢泠胸腔里血气上涌,还未完全化解的隹虫豸在?脏腑间翻涌,她眼前一片漆黑,只是勉强跟随着谢俞的搀扶往前。
途中?只觉脚下一轻膝盖就踉跄着往前磕了去,谢俞慌忙去扶,然而她自己也没什么力?气,竟是要同谢泠一起倒下去的模样。
一侧忽地伸过来一只白皙但?有力?的手握住了谢泠手臂猛地往后一拽,那人?内力?不凡,不光谢泠就连谢俞去势都是一减,踉跄着险而又险的回了来。
前面?竟是落叶铺盖的一个深坑。
施在?手臂上的力?道极重,谢泠不可避免的往后重重靠在?那人?身上,一股凛冽的杀戮过后的血气扑面?而来,沁的靠近的人?忍不住一寒,然而她回护的手却是暖的。
众人?都戴着幕篱,面?目掩映在?薄薄一层轻纱之后,只能?隐约看见她背负长剑闪烁着幽幽寒光。
“雪地磕绊,我?背小姐上路。”那人?言简意赅,几乎没有犹豫就收剑入鞘,继而半蹲下身子手向后一揽便将?谢泠背在?了背上。
谢俞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是一空,刚想呵斥一声放肆,斜刺里骤然冲出来一团浓墨似的黑影,发了狂的朝她们顶来。
定?睛一看竟是一头浑身淤泥,漆黑鬃毛怒目圆瞪的野猪。
那深坑竟是这野猪的巢穴!
谢俞被鹿竹慌忙拉开,险些摔在?地上,还没站稳连忙去看谢泠。
“阿姊”
只见那人?身形极精妙,哪怕背着人?也立刻提运内力?,足尖轻点,反而踏着野猪借力?不仅有惊无险的避开那野猪,甚至顺势往前前进了数步。
整个人?慌而不乱,犹如孤鹤凌空,翩然落地。
谢芷心中?一惊,几乎刹那间生出一个不妙的想法,立刻上前按住谢俞的手,示意她不可唐突,并开口道:“白芨,问荆你们两?个留下拦住这畜生,其他人?,跟上!”
竟是隐隐以前面?之人?为首的意思。
从万蛊窟到月氐王墓的这片深林要走?一天一夜的时间,她们走?到一半开始休息,如今见了血的深林犹如滚开的热油往里面?加了一滴水。
冬季缺少?食物,大部分动物都食不果腹,如今遍地血腥,深林里饥肠辘辘的猛兽被人?为惊动,开始在?整个深林赤红着双眼捕猎,见到活物便直接攻击。
谢泠等?人?一路上拼杀不断,陆陆续续斩杀了五六波大的野兽,小的更是不计其数。
栖息在?万蛊窟之外的野兽又不同于外界普通兽类,几乎每一只都浑身是毒,皮糙肉厚,体格强悍凶恶,哪怕是且战且退,所?有人?也都是精疲力?尽,甚至折损了不下两?名暗卫。
然而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松懈,一路逃一路杀,直到天光渐渐放亮,距离血腥之地越来越远,终于在?天色大亮之后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众人?及目望去,不远处竟是一条还未完全冻住,仍在?潺潺流动的河水。
距离到河边是一段荒草地,可以想见若是是春夏必然是一副草木葱茏之象。
“停下”谢泠的声音带着微微嘶哑。
背着她的人?顿住步伐,片刻后屈膝落地,将?她放下,谢泠几乎落地一瞬间便要摔倒,那人?伸手想扶,被赶来的谢芷谢俞抢先一步。
天边曦光刚刚从朦胧云雾中?升起,远处河面?上漂浮着如云般的白雾,将?天边洒下的曦光也衬的清寒至极。
放下她的人?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河面?走?去。
她来救了她,带着她逃出生天,那么此刻是否要回头去确定?另一个人?的安危?
谢泠突然猛烈的咳嗽起来,谢俞连忙帮她顺着脊背,谢芷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白净瓷瓶,倒出两?颗就要喂进谢泠嘴里。
谢泠口中?涌出血腥气,那药卜一入口竟是无法咽下,混合着血丝又吐了出来,谢芷焦急还要再喂,却见谢泠极慢的摇了摇头。
在?黑暗里拔足狂奔,冷风浸透了她的骨骼,她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口鼻一起呼吸,此刻咽喉刺痛,竟隐隐浮现一抹铁锈味道,强喂不下去的。
她闭目靠在?谢俞怀里,尽力?平复着呼吸,耳边一片刺耳的嗡鸣几乎要刺破脑子,仿佛有战马在?踢踏,有无数人?在?交头接耳高声阔论,而后是突然的消音,世界陷入一片恐怖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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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然间什么也听不见。
等?到她终于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微茫的白雾,有白衣飘动的人?影影影绰绰的点缀在?白雾里朝她走?来。
那人?身后是映照着凛凛曦光的河面?,让她仿若从水中?行来,河面?上的风吹起了她掩面?的幕篱,染血的裙角,轻薄的纱被吹的摇曳欲飞,于是人?也仿佛要乘风而去。
即将?乘风而去的人?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常年握剑的手清减又漂亮,手里不知从哪里折来的一片犹然青绿的宽大叶子,折成水碗的形状,里面?盛着一捧清水。
她应该是在?河里洗净了手上的血迹,此刻仍有一滴一滴冒着寒气的水从她削长白净的手上滴落。
那滴冰水落在?一枝枯叶之上,发出滴答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声音轻微而明晰,缓缓钻近谢泠的耳孔,很?快,世界再度转动起来,风吹百草的声音,河面?流动的潺潺水声,包括身后侍女上药时禁不住发出的低声呼痛都再次清晰起来。
她没有接,那人?就细心的靠近,将?树叶靠近她唇边,一点一点的喂进去。
略显冰冷的河水进入浸润着干裂的咽喉,缓解着无法出声的涩痛,哪怕谢泠如此沉着之人?也禁不住些微有些失控。
喝快了,呛了出来,再次开始咳嗽,水从脸颊和下颌落下,单薄的脊背微微颤动,谢泠刚刚自己抬起手便冷不丁刚好撞到那只刚刚浸透河水的手来。
有些冷,冷到极致又似乎有些发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只手握着帕子,擦过她下颌水渍,掩藏在?幕篱下的声音出奇的温柔:“慢一点......”
两?只手猝然相触,一时之间竟都有些怔住,片刻后谢泠先收了回去,捏着手帕的人?顿了一息后也恍若无事的收回,只是无端磨蹭了一下指尖。
似乎是风动,轻轻吹了一下幕篱,薄纱遮掩了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