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关痛痒的,这样看着,才发现,他们是真的没有关系了。
不再是谁的谁。
他也不可能,那样永远站在她身后,无时不刻无条件地给予她需要的一切。
总有一天,他会变成别人的常睦,不再是她的。
秦莫尧心里卷起一股深深的失落,又觉得自己仿佛太贪心,因此一时心酸迷离复杂难辨。对面常睦抬头却看见他们,打了个招呼起身朝他们走过来。
“怎么有兴致出来逛街?”常睦笑笑,开口问。
“不出来逛街怎么能遇上你呢,”平阳笑的促狭,“常睦哥,这次的小姑娘哪的?没见过呢?”
常睦拍了她额头一下:“说什么呢,你不还是小姑娘一个,今天不太方便,改天给你们介绍。”
“怎么不方便了啊?”平阳眨着眼睛,明知是托词,偏要刨根问底,“难道是在相亲?”
常睦有点下不来台,咳嗽了一声,笑:“在办正事……怎么结了婚反倒越来越泼辣了,难怪最近都约不到傅四?”
平阳睁大眼睛瞪他,眼看两人又要斗个不停,秦莫尧赶紧拉住平阳:“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她这话是顺着常睦说的,自己也没注意,出口了才觉得好像有点赌气的味道,显然常睦也发现了这一点,抬头时正看到他盈盈地朝她笑,意味不明。
她这下真有点赌气了,拉了平阳要走,常睦叫住她:“等等,我也没事了,先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了,好好陪你的小姑娘办正事吧。”平阳正愁有气没处发呢,他倒自己撞上来。
常睦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两个人,这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他无辜地摊了摊手,秦莫尧看的好笑,帮他解围:“平阳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买些东西。”
平阳打了电话先走,常睦送走了那个女孩子,回头两人一起下楼。
“最近气色不错,看起来没那么营养不良了,我还一直担心你这个骨架子吃不消……”
秦莫尧有些心神恍惚,没有回答他,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怎么心不在焉的?”常睦笑,侧头看她,“是不是累了?我们找地方坐一下。”
“不用,”秦莫尧摇头,“你陪我走走吧,医生说多散步比较好。”
结果也没说上什么话,秦莫尧觉得她仿佛有很多话要跟常睦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常睦逗了她几次,看她笑的有些勉强,明显不在状态,便不再强求。
“要买什么?”常睦问。
“最近怎么都联系不上你?打电话也不接?”秦莫尧终于想起来要问什么。
“公司刚成立,接的项目经常忙到三更半夜,有时候看到电话太晚了,估计你那个时候也睡了……”常睦回答的滴水不漏,秦莫尧明知只是托辞,却也不点破,只是觉得有些失落,他从前从来不会跟她找借口的。
这样想着,语气就不免带了点讥诮:“这么忙还有时间陪小姑娘喝茶?”
常睦笑了,似乎并不介意她的莽撞,也没意识到她没有立场过问他的私事,只是微微一笑,“确实是办正事,一个朋友的妹妹,刚留学回来,想找点事情做做,我帮个忙而已。”
“那是不是顺便也把终身大事给咨询好了?”秦莫尧开玩笑,她不会不知道那些人的作风。常睦至今单身,高大英俊,经济基础好,性格和善,再加上独特的个人魅力,正是小姑娘爱慕的对象。
常睦笑的尴尬,却不辩解,他对这种事没好感但也不讨厌,所以明知不过是变相相亲还是应承下来。对他来说,要取悦一个女孩子很容易,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只是一个眼神而已。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对面桌上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一个让他想扔掉面具好好喝上一杯茶。
他也会觉得疲劳和无心应付。
阴晴圆缺(4)
“看来我的投资方向不对,应该开个婚姻咨询所之类,现在未婚女青年这么多,肯定比商务咨询来的有市场。”常睦勾了勾唇,说着煞有其事。
秦莫笑了笑,突然又心平气和起来,所有坑坑洼洼仿佛被一只手抚过,抚平了,熨帖了,不再硌的心慌难受斤斤计较。她觉得刚才那种微妙的蛮横未免来得有些没有底气,然而只是一晃也就过去了。心仿佛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湖,偶尔投入的石子,只能激起一抹小小的涟漪,等石子沉了下去,湖面也就恢复了平静,于是默契地什么都不再提。
“晚上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我爸上次说起,很久没看到你了。”
“走吧,秦伯伯的面子总是要给的。”常睦没有推辞。
他陪她去买布艺和干花,秦莫尧最近迷上了手工活,也是一时好玩,照花样绣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用来送人。包里正好有个绣好的香囊,她把晒干的薰衣草和香木球塞进香囊里挂在常睦车上,据说可以驱毒杀菌、消除疲劳、提神醒脑,曹辰峰的车上也硬被她挂了两个。
常睦瞥了眼镜子下晃动的金色小袋子,忍不住笑:“你现在可是越来越能干了啊,我记得你以前连扣子都不会缝一颗。”
“只是以前比较懒而已,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怎么,没看出来我也是贤妻良母吧?”秦莫尧拈着两边的穗子打量,有些沾沾自喜。
常睦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不怕跟你说实话,还真没看出来。”
气的秦莫尧想拿后座上的抱枕砸他。
没想到秦祈明晚上有事不在家,结果晚饭就他们三个人吃了。秦莫尧按计划只能吃七分饱,而且要保证营养均衡,还有一些禁忌的食物不能碰,看常睦那头许芹不断给他布菜吃得香,只觉得心痒。偏偏他还很恶劣地要捉弄她,于是惹来一连串白眼。芹姨坐在他们对面看了笑,“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许芹有一个女儿,然而很早就不在身边,嫁给秦祈明以后没有再生育,其实一直是把他们当孩子看的,当年她偷偷溜出去跟常睦约会,多半还是许芹帮她撒谎蒙混过关。
秦莫尧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印象里,常睦倒一向很敬重她。
饭后她去琴房弹琴,常睦顺手帮走廊上的盆栽浇水。过来时她正好弹完一首“四小天鹅舞曲”,抬头见常睦笑:“竟然一点都没有退步。”
“你呢?要不要来试试?”她扬眉看他,想起他们很久以前的那次合奏。
“还是不了,手早就生了,要闹笑话。”常睦摇头,只在一旁看着。
秦莫尧也不勉强,略一沉吟,手在琴键上落下,旋律缓缓飘起,一首《always with me》,甜蜜中略带跳跃的忧伤,在指尖倾诉徜徉。
常睦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倚在琴身上,看着眼前低首垂眉的她,往事随着音乐滑动起来,在眼前一幕幕掠过,仿佛看到很久以前的她,在他谢师宴上,安静而羞涩,却单纯固执到可爱。
秦莫尧很少敢回头去看看,堂而皇之地回头去看看。就算有的时候很想很想,也只能偷偷地,小心翼翼地回头望一眼。
因为只怕是甜蜜,回忆起来也变成苦涩。
又仿佛是害怕看到从前的自己,不快乐,不喜欢,不满意,甚至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