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酝酿了几个小时,中午她伏在桌上休息的时候,雨“哗”一声下?了起?来。
透明的水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曲折的形状,潮气顺着半开的窗户扑进来,林凡斐起?身去关,听到遥远的惊雷。
雨下?了一下?午,风也刮得很大,像有台风经过,雷声间歇性?响起?时,教室里的同学会兴奋地?扭头,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躁动。
在井然的高中生活里,暴雨天像某种意外事件,带来脱离控制的失序感。
而林凡斐跟其他人不一样,她讨厌这种感觉。
下?午放学前雨终于停了,但晚三下?课的时候重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只是雨势比先前小了许多?。
林凡斐最后一节课在做自己最近新买的一本化学习题,题目很难,她琢磨了半天,思路卡住,到打铃的时候也只写了寥寥几行。
正好外面还在落雨,她索性?继续思考,准备多?待一会儿,等到雨停再?出?去。
陈昭迟注意到林妹妹放学没走,还留在座位上写题。
他用余光观察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不走的原因是没带伞。
而他带了。
并且还是一把很大很结实,足够容纳两个人的伞。
陈昭迟背上书包,拎着他的伞在教室里来来回回地?溜达,跟每一个熟悉的同学都聊了一会儿天,从林凡斐旁边经过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
可惜她始终不为所动,沉浸在她面前的题目里,压根没抬头看他一眼。
磨蹭着磨蹭着,陈昭迟甚至都把她面前那道题给?看全了,题目涉及到晶体?场分裂计算,是化学竞赛的内容,难怪她做不出?来。
林妹妹,你做不出?来不会问一下?吗。
虽然你上次化学成绩比哥考得高,但哥还是会一些你不会的公式和?定理的,不要那么骄傲自?满。
陈昭迟又走了几圈,脑子里都已经把答案做出?来了,他实在忍不住,停在了林凡斐桌边的过道上,状似无意道:“这题……”
林凡斐疑惑地?抬起?头看他。
陈昭迟用拙劣的演技假装:“我?好?像之前在集训队做过。”
后半句“要不要我?给?你讲”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他希望林妹妹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主动请教他一下?。
不过她显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若有所思地?又读了一遍题目:“所以这个是竞赛题?那我?没必要做了。”
说完她就合上了书。
陈昭迟满脸都是问号。
他是这个意思吗,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凡斐开始收拾东西,外面的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了,好?在雨势不大,她快跑点儿赶紧去车站应该也不会淋透。
陈昭迟咳了一声:“……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
“不用了,高考也不会考这个的。”林凡斐说。
她是个目的很明确的人,说是功利也不为过,高考不考的她就不学,她只是需要一份漂亮的考试成绩。
陈昭迟没办法了,他看林妹妹已经收好?了书包,下?一秒就要从他身边离开,情?急之下?道:“你能帮我?打伞吗?”
他已经清楚林妹妹是个什么人,如?果问她需不需要伞,按她好?强得要死的性?格,她绝对是宁肯淋雨也不答应的。
但她又很善良,谁找她帮忙她都不会拒绝。
林凡斐闻言果然放慢了速度:“你怎么了?”
“我?上午崴脚了,现在有点儿保持不了平衡。”陈昭迟说。
为了证实真?实性?,他特地?单脚蹦了几下?,以体?现严重程度。
与此同时,陈昭迟心?里稍微有些愧疚。
其实他喷了卫齐的气雾剂以后,下?午就差不多?好?了。
他这样应该不算利用了林妹妹的善良吧。
林凡斐看他真?的站不稳:“那书包要我?帮你拿吗?”
“不要,你帮我?打伞就行了。”陈昭迟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那把黑色自?动伞递给?她。
保险起?见,他不能走得太?健步如?飞,于是陈昭迟单脚跳着,跟林凡斐一起?出?了教室。
到教学楼门口,林凡斐撑开了伞,陈昭迟比她高不少,她把胳膊抬得很高,以免伞面碰到他的头顶。
伞下?像个密闭空间,把他们和?外界分隔开。
陈昭迟听着雨水打在伞顶上的声音,林妹妹的手在他视线中白得晃眼,地?上的积水倒映着路灯的形状,又被他们踩碎成摇颤的光影。
走出?一小段距离,他看林凡斐打伞打得费劲儿,忍不住道:“要不还是我?来撑一会儿。”
“不是保持不了平衡吗。”林凡斐说。
陈昭迟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能证明他现在又能打伞了,就听见林凡斐说:“没事儿,快到了。”
他抬起?眼眸,的确已经能看到他家的宾利在校门口停着。
“那个,”陈昭迟收回视线,努力寻找最自?然的语气,“你住哪儿,不然让我?家车送你。”
林凡斐有些意外,而陈昭迟为自?己的邀请找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他感到得意,甚至没发现到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近乎恳求:“就当谢谢你,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