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金山淡淡道。
那泥人听罢,自己往地里一钻,消失不见……
等到夜里,李阎和查小刀同处一室,两人说起这些,李阎才阴沉地道:“这金山的话,说的有些不清不楚。他想借故霞举飞升,这应该不是说谎。但对天师道和龙虎旗牌的秘密,却又语焉不详。摆明有鬼。”
查小刀也说道:“他把到手的旗牌统统交给了胡三,这是叫黄鼠狼看鸡,还有天神客,她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这难道不奇怪?而且我总觉得,他和张义初的关系不简单,你自己想想,他收拢旗牌到伏龙山,又金山脱壳假死。还不是便宜天师道?要不是他最后还是用手段,救走了天下妖魔,我简直觉得,他和张义初是一伙的。”
李阎冷笑两声:“救走妖魔,我看才像是一伙的。韭菜要一截截收,收完一截再长一截,杀鸡取卵的傻事谁乐意干?”
两人一时气短。
“人还没找到么?”
牵丝奴马辽的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魏洗海摇了摇头,牛头旃檀也坐在一边,还有四名灵宝道人,大堂上的气氛冰凉肃杀。
“我看,还是得等等。”
马辽话音刚落,一名脾气爆裂的灵宝道人一巴掌拍裂茶几,低吼道:“大宁卫镇抚李阎奉命攻山,却拳打灵宝道,私自逃脱。放在战场上,这是叛国重罪,罪无可赦。现在又挟重宝失踪一夜,其立场之暧昧,可见一斑。等什么等,立即叫县衙先把捕书告示贴出去。有什么问题,我们天师道来负责。”
马辽低头道:“我没其他意思,只是几位毕竟只是九品的皂役,不对,几位只是以前做过皂役,如今已经是白身。红口白牙要我批捕一位五品镇抚,这未免……”
见灵宝道脸色越发阴沉,马辽急忙补充:“不如等小高功清醒一些,等他来决断?”
瘸腿老道冷冷道。
“不必,这的事我们早就飞鹤禀告天师,他老人家来决断,马掌司可满意了?”
马辽点头:“若是天师的意思,我自然是无话可说。”
说来也巧,两人说话的功夫,一只黑色纸鹤从外头飞了进来,正落在瘸腿老头的手背上。
瘸腿老道也不藏私,把纸鹤拆开放到桌上,众人一并过去,纸鹤上印着天师的印章,字迹潦草。
“六道即刻带回龙虎山疗伤,不日我将亲自上书,参大宁卫镇抚李阎临阵脱逃,倚命自重,请陛下夺其官身。立着月平县衙批捕李阎归案。速速去办。”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转!
龙虎山上,天门峰直插云霄,乌云密布,墨绿色的林海摇曳,大风声响如虎啸。
丹娘环膝而坐,周围堆着几摞半人高的刊本故事。乌云盖顶,她自山顶眺望,只见山下的道士们如同蚂蚁攒动,向八卦布局的宫殿当中汇聚而去。
呼!
山顶剧烈的气流把无数黄纸皮的话本册子卷得四处飞舞,那些个才子佳人,神怪图志乃至闺中密事,统统被撕扯开来,突兀一本画册被吹得大开,露出里头的墨笔画来:黑线勾勒出波浪和飞龙,一名身穿盔甲,佩剑端枪的威武将军在大海间与飞龙厮杀,煞是好看。
只是砰地一声,那话本画册就被风扯成碎片,落入悬崖当中。
龙虎山,玄坛大殿,
“嗣汉天师府”的直匾前铜钟声大作,各色衣袍规制的道士纷纷入得正庭当中,脸色肃然。
张天师身穿大红色御赐麒麟袍,身前朱笔令牌,木剑金铃,诸多法器陈列。
半晌,他才睁开眼皮,慢吞吞地走到法台前面,撩袍下跪。
钱守仁自北京来,这一路上心事重重,脸色也格外憔悴,他奉圣旨入龙虎山,天师道派出这样的架势来迎接,并不过分。
他咽了口唾沫,也不说话,将手中五彩圣旨呈到张义初面前。张义初本来低头请旨,见钱守仁如此举动,也不抬头,只是问:“法官为何不宣旨?”
钱守仁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兹事体大,徒儿不敢宣旨,请师尊,自己读罢。”
说罢,他别过脸去,不太敢看张义初的样子。
“……”
张义初也并不难为钱守仁,双手过头接过圣旨。也不打开看,双手一点点自卷轴往中间摸索,好一会儿,张义初才睁开眼。
“陛下要我即刻进京陪王伴驾?要你暂管天师大位?”
钱守仁颤声道:“正是。”
满庭的大小道人脸色齐齐一变。
张义初站起来,特意往易羽脸上看了一眼。易羽前几日被他鞭打的伤还不见好,脸色有些虚浮。但他却双目微闭,嘴中念念有词,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张义初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双眼红肿,说不出是怕是悲的钱守仁。
“哼哼。”
他突然笑出了声:“有你们两个在,天师道不会垮。”
钱守仁扑通跪下,也不说话,只是砰砰地扣头。
“陛下还是心疼我的,但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已骑上龙虎背,不可半途而废。”张义初和颜悦色:“你差人回禀陛下,陛下的好意,张老道心领了,只是前些日子我夜观星辰,算出我大限已至,不日就要飞升霞举,张老道此生,只怕再见不到陛下了。”
钱守仁不知内情,霞举飞升只是传说,他只听出张义初有扛旨的意思,飞升之词更像自缢的修辞,不由得脸色大变,忍不住抬头:“师尊万万不可。”
“守仁,你回到你的位置去吧。”
张义初说罢不再开口。
钱守仁兀自哭了一会儿,见张义初没有再和自己说话的打算,只得站起身,领着自己一班道童回到阵列中,与易羽并肩站在一起,但是两个人的眼光没有任何交流。
“天师,守一师弟才归山,只是昏迷不醒,似乎伤了魂魄。灵宝道遵法旨提前归山,此刻已经到了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