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涉打开那包药粉,指尖沾了一点,轻轻捻开。
砒.霜无色无味,可杀人于无形,但他这种刀尖舔血的恶人,对这些取人性命的毒物再熟悉不过。
伏在他腿边休憩的几只白虎也睁开金色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喉间翻滚着阵阵骇人的吼叫声。
“先将那女人押到刑部大牢,待我处理完今日的政务,亲自审问。”他瞪了那几只老虎一眼,声音冷硬,脑中浮现的却是皇嫂软绵绵窝在他怀里的模样。
皇嫂心性坚忍,身子却软得一塌糊涂,像只猫儿似的。
他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团墨迹。
天刚擦黑,刑部牢房中的狱卒已换了班,濒死的呻.吟声和腐臭的气息与夜幕一同笼罩着牢狱。
白氏被关进这里也有大半日了,没有一人过来送饭食,也没人理睬她。
但她不死心,不停地拍打血迹斑驳的牢门,喊得嗓子嘶哑,还是不罢休。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儿是大齐的皇帝,让我儿知道了,定会诛你们九族,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地牢幽暗,血腥味和腐烂的恶臭充斥着牢房,白氏几欲作呕。
流逝的时间一点点消磨着她的耐性,她实在喊不动了,趴在牢门前,两颗水灵灵的眼珠子干涩不已,布满了血丝,没了那股子张狂的劲儿。
自打关进来,她手脚上就被狱卒套上了重枷,现在就算是一动不动也累得不行。
她口干舌燥,嗓子哑得像口破锣,两眼圆睁着,瘫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牢门打开,她被人从昏睡中弄醒,粗暴地绑在了行刑架上,手脚都被铁链栓得死死的,只要一动,手脚上的皮肤就被磨得出血。
一阵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她耷拉着的脑袋抬起来,看清来人的模样后,讶异道:“景王?”
裴涉与她相隔了几步之遥,犹嫌恶地瞥了她一眼。
地牢里灯火昏暗,血腥缭绕,犹如阴曹地府,他神情冷漠,阴森的火光映在他俊昳的脸上,瞬间将线条锋利的五官勾勒出来,无形之中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兰麝
白氏不敢与他对视,移开了眼,哀求道:“我什么都没做,就被抓到这里,你行行好,叫他们放我出去。”
裴涉慢条斯理地在狱卒送来的扶手椅上坐下,白氏不愿说出自己在背地里筹谋的事,他也不想同她多费口舌,将那包□□扔在她面前,淡声道:“动手。”
行刑的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亲兵,对他审讯犯人的路子熟稔于心。
堕指、剥皮、断脊这些招数用下去,根本没人扛得住,往往在没动手的时候就全招了。
倘若撬不开嘴,那就剜眼割耳,拔了舌头,扔去喂老虎。
白氏一个深宫妇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手段,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哆哆嗦嗦抖个不停,“殿下,我、我幽居冷宫多年,能掀起什么风浪,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她一动,锁链几乎要嵌进肉里,磨得她腕子上血肉模糊,眼泪汪汪地看向裴涉,“这锁链勒得我好疼,殿下先让他们放了我罢,怪瘆人的。”
裴涉右手搁在牢里那张破旧的方桌上,指尖轻叩着桌案,声音愈发冰冷,“还不动手。”
行刑的那两名亲兵动作干净利落,眼看着手中刀就要斩断她的小指。
白氏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后背也被涔涔汗水打湿,死命挣扎着道:“别,别动手,我说,我全都说!”
“这□□,是我让煦儿给姜窈下的,可这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等她死了,我做太后,事事都凭殿下做主,我们母子对您一定是言听计从,煦儿若是敢不听您的话,我必会狠狠责罚他。”
裴涉闻言,似笑非笑,神情刻薄,“带他进来。”
裴煦被两名侍卫押进来,跪在地上,一见到白氏,他便哭喊道:“母妃!”
“煦儿,”白氏惊愕地看向裴涉,“你们,你们带他来做什么?”
裴煦抹干了眼泪,因为太过害怕又忍不住哭起来,“皇叔,我害怕,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裴涉置若罔闻,掐住他的脖颈,将他的身子扳过去,正对着白氏,“好好看着罢,可千万别忘了今日的景象。”
“不要!”裴煦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刃,拼命摇头,“皇叔,我真的只错了,别杀母妃,别杀母妃。”
裴涉不语,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好似好戏即将开场一般。
今日算不上审问,白氏心思恶毒,却愚蠢可笑,根本用不着审问。
他只是厌恶。
少时一无所有,父兄连他的命都想夺走。
他费了一番周折,不知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才走到今日。
故而最忌恨有人惦记他的东西。
动手的都是他手下的人,手法娴熟。
他不用用手,只是坐在不远处,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冷漠中夹杂着一丝邪性,在那张俊美却锐利的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像是只披着皮囊的恶鬼。
惨叫声仿佛随着流淌的鲜血一起渗入地面,融进了弥漫的血腥气中。
裴煦深黑的瞳眸中,血光四溅,活生生的人被一根根断掉手指,剥开皮肉,剜出白骨,变成一滩连形状血淋淋的肉。
他年岁尚小,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
没过多久便被人用冰水泼醒,一睁眼便又是比无间地狱还要骇人的惨状。
刺目的猩红在一片寂静中晕开,扎进他几乎涣散的瞳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