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也分级分管,周建明这样的关在靠外的囚房,半年往上的靠里,重罪未裁决的在最里头,这会儿是晚课下了,各路劳改犯被协管送回房间,周建明是在走廊上跟冯向军打的照面。

那人花衬衫不在,穿着劳改服,胡子也围着嘴巴长了一圈,见了他,轻蔑的笑了下,“真羡慕你啊,孤儿一个,还能多活两年。”

周建明面无表情,瞳孔很深,这样看着冯向军,对方很快就毛了,冲过来就要动手,半路被两个干警给拦了回去,挣扎吵闹间,冯向军喊道,“下一个就是你!周建明!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是什么路子!”说完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大笑起来,直至被带远,周建明才重新跟着协管走了。

2016.9.25

开庭日

宣红出庭了。

一个长相很乖巧,气质也很朴素的小姑娘,开庭前,徐至在外廊上握住她肩头,“抬头。”

她不肯,徐至跟她说,“信么,你只要坐在那儿就赢了。”

宣红匆匆看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去,“怎么,怎么可能,那钱,我们真的拿去用完了。”

“所以你不信我咯?”

宣红不答话,徐至便萎靡的叹气,“看来还是要抬高点律师费了。”

宣红一惊,抓住他胳膊,“徐律师,我信你,信你的。”

“我姑且相信你是信我的好了。”

开庭二十分钟后,诉讼方律师陈述,“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二)》在第十条中规定,当事人请求返还按照习俗给付的彩礼的,如果查明属于下列情形,人民法院应当予以支持:一,双方未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二,双方办理结婚登记手续但确未共同生活的;三,婚前给付并导致给付人生活困难的。

在第二项、三项情形下,应当以当事人离婚为条件。

事实上,彩礼本身属于民俗,与‘嫁妆’一并归类于嫁娶双方的主观意愿行为,无需拟写合同,系我当事人从未与被告同居,也明确表达不愿再与被告持续感情关系,即为不会与被告产生婚姻关系,财产则仍归双方各自支配,审判长,我方主张被告归还全部金额,并在多次照顾被告瘫痪父亲,给被告父亲清理排泄物等行为的情况下,请被告给予一定的精神赔偿。”

宣红听完就崩溃了,捂住脸埋下头不愿再看对面。

“我反对。”徐至说。

审判长指示流程,徐至向书记员出示了证据,审判席也拿到手后,徐至才开始辩护

“单就彩礼是否归还一事,在我接下来的陈述过后,再做辩护,审判长,现在出示的是一份房屋转让合同,这套房位于我市南区,锦绣之江楼盘,120平,开盘价格一万八。”

“辩方,这份合同与本案是否有直接或间接关系,请陈述注意。”审判长此时提醒。

徐至点头,接着说,“这套房房主叫王玉茹,审判长,我方请求证人出庭。”

被允准后,一个跟宣红差不多年纪的人被带了上来,她落坐在证人席,目光镶在原告席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不自在的咽了口口水,徐至瞥见了,没在意,证人誓词程序完毕后,他看向证人问,“王玉茹女士,你是否在去年五月份签署过一份房屋转让协议?”

“是。”王玉茹答。

“据我所知,你的房子买了没两年,为什么会突然转赠出去?”

王玉茹呼吸不稳,肩膀微微颤抖,她狠狠剜了眼原告席的人,指着那个人说,“因为他,他说要跟我结婚,给了我一笔钱说是彩礼,让我把剩余的房贷缴清,我信了,我还清了房贷后,他突然跟我说不想跟我结婚了,让我把钱还给他,我拿不出钱,他就让我卖房子,可装修过的二手房定了价,根本没人愿意买,他又跟我说让我把房子以转赠的形式给别人,避开买卖合同私底下收款,这样就可以低价卖掉!”

“我反对!”控方律师突然站起来道。

“反对无效,辩方继续。”

徐至眼底闪过一丝不知跟谁学来的轻蔑,接着问,“这套房你卖了多少钱?”

“150万。”

“也就是说,200多万的房子,你只卖了150万,王女士,买房是你认识的人吗?”

王玉茹摇头,还是指向那个男人,“都是,是他介绍的。”

“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你还愿意把房子卖给他介绍的人?”

王玉茹嗖的掉了两行泪,颤抖着说,“他说过,不赶快还钱,就告死我,还去我爸妈那里闹。”

徐至只问到了这里,便转身说,“审判长,我没问题了。”

控方后来也问了好些问题,可都无效了,王玉茹的证词字字直指原告,审判席在一番讨论过后,还是宣布了休庭。

从法庭出来,徐至还没跟宣红说上话,听着一声下流的“操你妈的你个下贱玩意儿”,他下意识的将宣红护在了怀里,接着后背就被踹了一脚,没站稳,松开宣红后直挺挺的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徐至不记得了,只知道头顶有灯光闪过,晃晃悠悠的,让人恶心……

作者有话说:

拘役是一种刑罚方式每个月有假期劳动了还有工钱嗷

第15章 你在我才能睡个好觉

“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

徐至醒来后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那会只有走廊上透进来一束光,他还是有些头晕,但能听见起伏的鼾声,还有这偌大急诊输液病房里密密麻麻的病床。

“徐律师,你饿么?”

徐至觉得宣红比自己还疲惫不少,看样子眼睛都没合过,“你,不回家?”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宣红说,“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好在那台阶不高,你又懂得保护自己。”

徐至这才发觉,胳膊上和手上缠了好些纱布,微微抬了抬又放回了肚子上,压着嗓门问,“几点了?”

“两点了,再睡会儿吧,天亮了我们再回去。”

两点,徐至一默,接着猛的坐了起来,这一动,脑子里跟装了半瓶水似的,天旋地转,他闭上眼镇了镇,“我要去接人的,”

“这都两点了,还接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