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依你来看,展家这一次铤而走险,又是走的什么棋呢?”太后问道。
庆王道:“母后,您也和闽国公打过交道,以他的行事作风,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且,还是让自己的嫡子来做?”
太后摇摇头:“不会,别看展家是武将,可若真是一介武夫,展家又怎能支撑百年而屹立不倒,展毅行事稳妥,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最近在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是展毅的行事风格。”
“那么世子展忱呢,孩儿只见过他一面,对他不甚了解。”庆王说道。
太后笑了:“胡闹,明明是哀家让你来说,你却又问到哀家头上,哀家不说了,听你来说。再说,你若是连展忱都不了解,倒是让哀家失望了。”
庆王噗哧笑了出来,道:“母后,孩儿没有藏着掖着,对展忱确实了解不多,不过,孩儿却也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展忱的手笔。据说展忱大有乃父之风,既是像闽国公,那就不会做出这些事来。依孩儿来看,这行事之人如同一把利刃,刀刀见骨,稳准狠。可是却又委实太过冒失,倒是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为,又怎会是展忱能做出来的?”
“初出茅庐,那不就是展怀吗?说起来,哀家还真是没有见过展怀,他的年纪太小了,没能像兄长们那样随着父亲进京。哀家倒是想要见见这头小老虎,看看这个小家伙的胆子究竟有多大。”太后抚摸着手上的指甲套,眼睛里的泪光已经散去,换上了一片冷意。
第三三二章 用人
“哀家不但要见识见识这头小老虎,还要给他戴上紧箍咒。这头小老虎太野也太胆大包天了,想要让他长成人见人俱的大老虎,还要有一番驯养。”
太后说完,重又闭目养神。
庆王的眉头微动,细细品味着这番话的含意,良久,他才问道:“母后想要用他?”
太后依然闭着双眸,嘴角却是似笑非笑:“是啊,和爹娘分开的虎崽子,谁不想拒为己有?也只有皇帝才看不透这些。”
“母后,展怀刚刚及冠,还是个毛孩子,以他现在的身份,远不能与二皇兄的人抗衡,再说,闽国公也不会单凭小儿子的三言两语,便站到我们这边,恕孩儿蠢笨,还是无法明白,展怀究竟能够做什么?”庆王没有夸张,他的确一头雾水。
太后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据哀家所知,展家的男丁都是十来岁便隐姓埋名去从军了,这个展怀虽然是闽国公老来得子,可也没有例外,十来岁时便给长官喂马,一步步从养马的小兵提拔上来,去年他第一次领兵出征,便打沉了倭人的战船,还把倭人追出几百里。庆王,你看,这样的展怀可有能用之处?”
这些事情庆王当然也知道,他诧异地看着太后:“他能领兵,可是……母后,您该不会是想让展怀带罪立功,带领人马去打三哥?”
太后的声音冷得像寒冬腊月里清晨屋檐下的冰柱子,尖利冷酷:“怎么?庆王是觉得展怀打不了这仗呢,还是觉得他比得上荣王?”
庆王苦笑:“我们兄弟几人,只有三皇兄是最精通兵法的,孩儿还记得,那是想让三皇兄陪我玩,他总是没有空闲,要么苦练武功,要么就带同服侍他的那些人玩领兵打仗的游戏。且,这些年来,三皇兄在陕西养了不少门客,这些人当中若许也会有能人智者,如今的三皇兄,自是不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展怀只是毛头小子,他不是三皇兄的对手。”庆王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似是在使出全身力量。”
“无论他是不是荣王的对手,他站在那里代表着展家,代表着闽国公府,而你的三皇兄,却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阻上一阻。”
“庆王,你要明白,母后不但不想让荣王的军队打进京城,亦不想亲眼看着他坐上那把椅子。这椅子不是他的,这天下也不是,所以一定要有一个人出来拦住他,哪怕多给那个人几处地方,也不能让庆王如此顺畅。”
说到最后,太后的声音已经沙哑。
荣王的确比皇帝更加合适坐那把椅子,但是太后却不想把那把椅子交给他。
庆王心中怦怦直跳,太后并非只是想把虎崽子拒为己有,她更想操控这场战争!
即使父皇在世,也不会有这样的雄心,而自己更是从未想过。
他一直认为,皇帝与荣王或许会两败俱伤,那时,他便能坐收渔翁之力,因此,他才要用更多的钱,收拢朝堂内外的可用之人,到时候才能有一呼百应之能。
他呆呆地望着太后,许久,才说道:“母后想让展怀领兵去打三皇兄?”
太后淡淡地说道:“以前哀家倒也没有想到,如今看来,展家也是存了这个心,不对,是展家那个虎崽子有这个心思,他想要脱开父兄,离开福建,自己到北方来领兵,不论他是想在扬名立万,还是想与父兄一较高下,领兵,都是展怀的想法。”
庆王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发现,母后所说的全都正确。
庆王走出慈宁宫的时候,恰好遇到芳仪长公主,自从太后称病,芳仪长公主便留在宫中侍疾。
庆王已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这位皇姐了,此时一看,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芳仪长公主神情憔悴,眼下一片乌青。
“皇姐,我看你气色不好,还是请太医看看吧,不要母后的身子还没有好,你却又病倒了。”庆王关切地问道。
对于先帝的女儿们,太后远比对待妃嫔所出的皇子要仁慈得多。
慈宁宫里常有几位长公主出出进进,她们虽然不如芳仪亲厚,可是也很得太后喜爱。
这一次得知太后抱恙,便有七八位长公主前来轮流侍疾,其中以芳仪最为尊贵,又比其他几个年长一些,这轮值守夜的活儿,轮也轮不到她头上。
因此,庆王又补上一句:“我去和母后说一声,这就送你回公主府吧。”
芳仪长公主笑容勉强:“回去也没事,还不如在这里。”
庆王心头一动,但很快便释然了。
原来是他想错了,居然以为长公主和驸马恩恩爱爱呢,有时他甚至担心,有朝一日长公主会与展家站到一起。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是没有必要与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情深意重的。
他是皇子,倒是还好一些,只要正妻的娘家能够对自己有所帮助便可以了,亲王府里中尚有十几个有名份的名额,足能安置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
但是做为公主,便不如皇子了。本朝的公主,不对,是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要么是用来联姻,要么便是做为赏赐,下嫁到朝中勋贵或者重臣之家。
虽然公主们养面首,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也不能明目张胆,更不能给这些面首们一个名份。
因此,若是听说芳仪长公主养了面首,他反而并不吃惊,倒是发现芳仪与展愉情深,他才觉得异样。
现在看来,那全是自己误会了,长公主与驸马的婚姻也只是淡如清水而已。
庆王松了一口气,对芳仪长公主道:“有个江南来的戏班子,初来京城,我看了两出,觉得还不错,尤其是一文一武两个小生,不但生得漂亮,而且唱作俱佳,等到母后身子好了,我给皇姐送到公主府里,皇姐看看我的眼光好不好。”
芳仪长公主笑道:“你啊,总弄这些有的没的,你想送就送吧,最好连同打赏的银子一起送过来,听说你最近赚了不少,皇姐可是缺钱的紧。”
庆王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神情,长公主不会无缘无故提到银子,莫非……
第三三三章 多嘴
转身便是上元节了,这也是霍柔风心心念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