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闽国公的原配死于战乱,之后十几年他没有再娶,连妾室通房也没有,据说高夫人之所以肯下嫁于他,便是看中他的长情。

高夫人不但能打仗,也能生孩子,她给闽国公生了三儿三女。

直到这一世,霍柔风才在茶馆里说书的那里得知,第一代闽国公的三个儿子战死两个,三个女婿也全都战死。之后闽国公展家,几乎每一代都有子嗣为国捐躯,这也是朝廷看重展家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闽国公,便是当年硕果仅存的那一支了,不过听说这一代的闽国公,也有一个儿子战死了。

霍柔风知道,出身将门的男丁十有八、九要上战场,死伤更是家常便饭,因此勋贵之家对于子嗣非常看重,嫡庶区别并不大,除了庶出不能越过嫡出袭爵之外,其他方面都是一样的。就连女婿也同样受到重视。

闽国公展家,代代都有男丁战死沙场,因此对家中子女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这一代的闽国公没有女儿,蒋舜娶的是闽国公的亲侄女,说起来和闽国公的亲女婿也没有区别。

蒋舜三十出头便已身居要职,他是闽国公的侄女婿,只要他不出差错,前途便不可限量。

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霍柔风还记得前世时她最后一次见到高夫人的情景,那时高夫人新婚燕尔,要跟随闽国公前往福建。

而那前她和现在一样,都是十一岁,坐在母亲下首,好奇地打量着超一品大妆的高夫人。

“你不穿铠甲,做新娘子真是好看。”她笑嘻嘻地说道。

高夫人没有新妇的拘紧,她的笑容依然明亮爽朗,她笑着说道:“臣妇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城了,恐怕不能亲眼目睹公主大婚,公主做新娘子的时候,会比臣妇好看十倍百倍。”

年仅十一岁的她没有害羞,反而很认真地对母亲说:“母皇,等儿臣大婚时,您让高夫人回京城好不好?”

母亲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靥,无可奈何地笑了,对高夫人道:“朕就先准了,公主大婚时,你来侍候公主上头吧。”

宫中自是有经验丰富的嬷嬷来给公主上头,高夫人也顶多是在一旁站着,但是这对于臣子而言却是莫大的荣耀。

高夫人当即跪下谢恩,还对年幼的她说道:“臣妇回到福建,会日日为万岁和公主祈福,祝万岁凤体康健,公主觅得良配。”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高夫人,三年后,她还没有及笄便死了,据史书记载,她自幼体弱多病,未及出嫁便香消玉殒,皇帝痛失爱女,在帝陵附近为她修了公主墓,让她能够陪在父母身边。

其实前世的她虽然娇生惯养,身体却好得很,一个擅长骑马和蹴鞠的女孩子,又怎会体弱多病呢。

想到这里,霍柔风的脚又开始疼了,她怎么这样倒霉,来到宁波三四天而已,先是崴脚,现在又被石子在脚底硌了个口子,看来和宁波犯冲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脚。

第三十三章 迷津欲有问

天空碧蓝,海风里夹着淡淡的咸味,一群群的海鸥盘旋着划出淡淡的影子。

展怀在鱼篓里随手抓了一把小鱼,高高地抛出去,立刻有海鸥飞过来衔住,展怀勾唇笑了,但很快,笑意便在嘴边隐去。

他想起了四哥展恒。

小时候,每次上船,四哥都会让人备上一篓子小鱼,和他一起在船上喂海鸥。

四哥去了六年了。

那年他只有九岁,大哥带着好不容易才寻回的四哥遗体回到府里,他还不相信四哥已经死了,趁着没有注意,爬上棺木上,想要撬开棺木,让四哥透透气。

大哥看到了,把他从棺木上拽下来,罚他蹲了两个时辰马步。

两年后,他也被父亲扔进了军营,父亲让人瞒下了他的身份,军营里没有人知道他是姓展的。他只有十一岁,给伙夫烧过火,给马倌割过草,上船以后,还给当官的打过洗脚水。

“五爷,张昌嘴很硬。”花四娘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展怀哼了一声,仰头看着头顶上盘桓不去的海鸥,冷冷地说道:“他说不说都一样,我要的是他这个人。把我这两句话告诉他,他能在蒋舜手下受到重用,想来也是个聪明人。”

说完,展怀站起身来,轻舒猿臂,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脱下外面的衫子,露出晒成古铜色的上身,他朝着蔚蓝的海面打个呼哨,走到甲板上,一个猛子扎进海里。

待他从水面上冒出头来,已在一射之外。

张昌孤零零坐在那里,四月的天气,他的衣裳却早已被汗水浸透。

今天码头上的苦力哄抢银子,迫不得已,他让船上的兵士搭弓射箭,箭上的箭头已经去掉,这种箭就是吓吓人的。

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真的有人被射中了,接着,原本就乱成一团的码头更加混乱,再后来,他便稀里糊涂地被人打了闷棍,苏醒时已经在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抓他的是什么人,可是他心里有数,这是一个局,而他很不幸,代替蒋舜落进这个局里了。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男装的女子走进船舱,女子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的人已经在我们手上,你说不说都一样。”

女子说完便走了出去,狭小的舱房里又只有张昌一个人。

张昌大吃一惊,但是心里却更加清明。

是啊,他的人已经落到他们手上,若是这些人提前写下证词,抓着他的手硬生生按上手印,那和他亲口交待的又有什么区别?

蒋舜身为宁波卫指挥使,想要算计他的人,万万不会只是太平会那些草莽。

插手这件事的,一定也同样是当官的。

这些人要的是证词,只要有了证词,甚至可以不要他这个证人。

张昌越想越害怕,他官微言轻,平日里也不过就是逢迎着蒋舜而已,蒋舜给他的那点好处,还犯不着搭上宝贵的性命。

他的四肢都被牛皮绳捆着,深深地勒进肉里,可他却觉不到疼痛,因为这点痛,相比砍头掉脑袋,也只是微乎其微了。

此时的霍柔风还没有叫到轿子,便被人真的当成了小叫花子。

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汉子站在她面前,厉声说道:“太平会前几天就下令了,不让你们出来,怎么连话都不听了吗?”

霍柔风一怔,随即便想起来张升平说过,太平会下令闭市之后,街上连叫花子也看不到了。

这两个汉子显然是太平会的,把她当成不听号令的叫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