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说话,萧则行并不会参与;道别之后,他折身离开,仍旧不可避免地听到身后两人的谈话

苏媛问:“您真的打算继续养着这个孩子?”

孟云秋叹气:“我先前欠他一个人情,现在也算是还上。”

“萧先生真的不肯认?毕竟是亲生骨肉啊。”

“倒也不是不肯……”

后面的话,萧则行没有再听。

他大致能猜到孟云秋会说些什么。

他的父亲并不爱他。

一直到七岁之前,萧则行对自己父亲的印象,都来源于偷偷私藏下来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母亲和父亲在结婚时候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笑,板着脸,十分严肃。

不像是新婚夫妻,倒像是一对仇家。

父亲从未探望过他。

包括他的生日。

除却这一点之外,萧则行的生活和其他同龄人并无区别,在物质方面,甚至要更为丰厚。

母亲申元曼完全不用出去工作,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喝茶、一遍又一遍的换衣服、读书看报;她会请来发型师,花费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做头发,再自己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剪个乱七八糟;也会故意从卧室窗子里把首饰丢出去,再命令佣人找遍每一寸土地,一定要给她找到。

萧则行不理解自己母亲的行为,他不明白母亲为何以捉弄人为乐,正如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喜欢在晚上拿刀子割伤他的皮肤,要一点一点放他的血。

别墅中的佣人并不多,原本有一位专门照顾萧则行的赵阿姨;但萧则行过完六岁生日之后,赵阿姨就被辞退了,也没有再请新的人过来,申元曼细声细气地对着佣人说,自己完全可以照顾好他。

其实那时候的萧则行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他学习东西的速度很快;关于用餐的礼仪,赵阿姨早就耐心地教过他

“你是先生的亲生儿子,他迟早会接你回去,”赵阿姨这样对萧则行说,“你母亲犯的错和你没有关系,先生现在只是迁怒,等气消了,就会没事。”

萧则行隐约听说过母亲犯的错事。

结为夫妻的人应当对对方保持忠诚,然而他的母亲却和另外一个男人相爱。

这是一件无法被原谅的事情。

父亲因为这件事情憎恶他母亲和他,命令他们搬出去居住;同申元曼相爱的那个男人去世之后,申元曼的精神状态逐渐崩溃变坏。

直到赵阿姨离开,申元曼才开始折磨他,放他的血

“你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申元曼掐着他的脸颊,叹息,“但你长的和你爸太像了,你有他一半的血,想想我就觉着恶心。等你把他的血流干净了,妈妈才能毫无芥蒂地疼你啊,小星星……”

申元曼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古怪,白天仍旧会变着法子折腾佣人,晚上则是变着法子折磨他。

萧则行不是没有向佣人求助过,他卷起袖子,给那些佣人看自己胳膊上的伤痕,然而佣人脸上满是惊恐。

他一转身,看到申元曼站在身后不远处,静静地注视他。

第二天,佣人就被辞退,理由是盗窃申元曼的项链。

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他七岁生日,申元曼变本加厉。

那天她给佣人都放了假,厨师司机都不在,萧则行忍无可忍,推倒她,拖着伤腿,冒雨跑出去。

是孟云秋把他从泥水中扶起来,并收留了他。

……

萧则行十分敬重孟云秋。

比对父亲和母亲要敬重的多。

苏媛中午留在这边吃饭,笑着与孟云秋聊天。

萧则行在孟云秋这边生活已经有两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她与人聊的这样开心;言语间提及苏媛腹中的孩子,求子心切的棠宵早就做了检测,知道是女孩之后,颇为失望。

但苏媛颇为珍爱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在取名这件事上极为慎重。

棠宵取了几个名字,十分随意,她都不喜欢,请大师测过之后,自己定下几个字,柚、楠、橙、橘,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合适。

孟云秋把目光投到萧则行身上,问:“你觉着哪一个比较好?”

萧则行建议:“既然难以抉择,不如抽签。”

苏媛十分赞同这个法子,让人拿来纸笔,端端正正地写下,叠了四个纸条;她很喜欢萧则行,笑着让他来选。

萧则行拿了一张纸条,展开看,端端正正的一个“柚”字。

“那就叫柚柚吧,”孟云秋笑着说,“柚子象征团圆,吉祥,还有庇佑的含义,是个好名字。”

苏媛摸摸萧则行的脸颊,逗:“要是辈分上没有差距,我还真想给你和我孩子定个娃娃亲。”

“可别说了,”孟云秋摇头,“儿女长大了自有儿女的想法,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不要妄加干涉。”

“也对,”苏媛爱怜地摸摸肚子,“我只希望柚柚能够平平安安长大,找一个真心喜欢她的人,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简单快乐地过好这一辈子。”

萧则行并没有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只是件小事。

没多久,苏媛发现棠宵出轨,默默找孟云秋哭诉,孟云秋主张苏媛与棠宵离婚,孩子由她们来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