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她仍是抿了唇,过了会儿才道:“那我们今晚去川记吃火锅。”一说到吃的,她的双眼就发光。

他笑着啄一下她的唇,“遵命!”

下了大半夜的雨,清早放晴,花园里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他从睡梦中醒来,看了她一会儿,小心翼翼将她的胳膊从他腰上拿开,拉了薄被将她盖好,刚下过雨,早上仍有些凉。

正准备出门,听她含混说了句,“走了啊。”以为她醒了,又回到床边坐下,轻声道:“下午早点去官署,我们先吃饭,晚上看完歌剧才是宴会,你肯定挨不到那时候。”

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清醒,意识很模糊,翻个身正想睡,听他在耳边嗡嗡了半天,心中极为烦躁,小白腿连蹬好几下,将床单都搅在了一块,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烦人烦人!”

他才知道自己犯错了,见她孩子似的发脾气,想笑,只是不敢出声。轻轻扯她的被子,没扯动,只好又等了一会儿,待她手上松了劲,慢慢拉下来,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嘴角儿还是翘的,也不知梦见了什么,这么快就恢复了好心情。白嫩的小脸蛋儿陷进洁白柔软的鹅毛枕头里,双颊上晕出淡淡的粉红,像是云中的天使。他想吻她,害怕又将她吵醒,最后只是帮她把薄被拉好,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的光景,在床上赖了半天,这才懒洋洋起身去洗漱,刷牙的时候突然觉得恶心,干呕了好几声。

她起的晚,简单收拾了房间,上午的时间便过去了。吃完午餐,记起他临走时说的话,左右也无事,便让化妆师早些过来。

这晚,萧佑城以他们夫妻的名义宴请各国大使及夫人,虽说是私人性质的邀请,她婚后第一次公开在社交场合露面,慎重是必需的。化妆师依旧是当年结婚时请的那位法国夫人蝴蝶,因为投缘,应邀做了她的化妆师,代黎平时随意惯了,也不爱打扮,只在出席重要场合时,才请化妆师。

打理完发型与妆容,再选好衣服,也不过花了一个小时,邀请蝴蝶夫人喝了杯咖啡,代黎正准备出门,却不想迎来了一位客人。

一大束百合送到她面前,隔着凝有水珠的白色花瓣,是容庭轩的笑脸,“恭喜。”

“谢谢。”代黎含笑接过花束,将容庭轩请进屋。

“很抱歉,没能参加你的婚礼,我回国前刚刚拜访了伯父伯母,在他们那里看到了婚礼上的照片,很漂亮。”

代黎眼中有明显的惊喜,不禁倾了身子问他,“你见我爸爸了?他还好么?”

“伯父康复的很好,已经可以做一些小范围的活动。”

默婶送了茶点过来,代黎心情极好,亲自给容庭轩倒茶,“Susan呢?很久没见她了。”

“我们分手了。”容庭轩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代黎搁下茶壶,将茶杯端至容庭轩面前,这才“哦”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这几年,容庭轩将事业的重心放到了美国,与代黎相处的时间多,也更相熟,轻易就转了话题。

代黎今日化了妆,眉目间更加精致,穿件银红的翻领洋装,无意中尽显优雅高贵,风韵气度尤胜从前,身后有一架八扇的绨画屏风,手绘成一整幅的桃花图,细腻的笔法,淡雅的着色,映得美人如画,画如美人。

明媚安静的午后,与她一起,喝茶聊天,便是他这辈子,所能奢望的全部幸福。

这天下午真是特别的巧,刚送走容庭轩不久,代黎出门之际,却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萧佑城在官署等了一下午,最后只等到个电话,代黎说她有客人,不同他一起吃饭了,晚上直接在剧院见,匆匆就挂了线,萧佑城差人去问,听说容庭轩去了家里,心中不免吃味。

过了六点,若搁在平常,北平大剧院定是热闹非凡,可今晚却是异常的安静,萧佑城包了剧院邀请各国大使,为着安全起见,封了整条街诫严。

主人自然是要早做准备,萧佑城到了剧院,才发现代黎已经候在贵宾室里,抱了只烧饼吃的津津有味,萧佑城皱眉,“不是有客人么?怎么吃这个?”代黎边吃着烧饼,边将茶几上的油纸包推给他,“也没吃呢吧?给你留了两个。”

看她吃得那样香,他以为是怎样不寻常的美味,结果也不过尔尔,却将两只烧饼都吃完。北平大剧院年前刚花了大价钱翻修,到处焕然一新,贵宾室里更是美轮美奂,天花板上绘有西洋油画,叫那水晶大吊灯照着,富丽堂皇,沙发上,银线牡丹灿然生辉,而他们并肩坐着,吃烧饼。

陆续开始有轿车停在剧院门口,代黎站在萧佑城身边,与他一同迎接来宾,优雅大方,表现的无可挑剔,与前几分钟小馋猫的形象,完全判若两人。

宾客到齐,于剧院主厅落座,二楼包厢里分坐各国大使与夫人,一楼则是受邀而至的军政要员及各界名流,这样多的显赫云集,气氛却是难得的轻松。这一晚,维也纳皇家歌舞团首次亮相北平大剧院,带来经典歌剧《玫瑰骑士》,众人无不期待。

开场前,代黎突然小声道:“我出去一下。”萧佑城没多想也没多问,直到全场灯光暗下,撒金大红帷幕拉开,她也没回来。

《玫瑰骑士》的故事发生在19世纪的维也纳,玫瑰骑士在奥地利相当于中国的红娘,以代人转交银玫瑰传达爱情。故事中,青年伯爵奥塔维安与公爵夫人偷偷幽会,因为公爵夫人的表兄奥克斯男爵突然来到,奥塔维安只得装扮成女仆掩饰,却被奥克斯男爵挑中,替他向心上人苏菲小姐转送一只银玫瑰,送玫瑰时,奥塔维安与苏菲小姐一见钟情,历尽艰难,最终走到了一起。而男主角奥塔维安,通常是由女中音扮演。

第一幕发生在公爵夫人的卧室,舞台布置得奢华无比,公爵夫人与奥塔维安正深情对唱,表兄奥克斯男爵的到来让奥塔维安不得不躲避,再出来时,已经是女子的打扮,立即叫人惊艳!因为扮演的是女仆,不若公爵夫人那般夸张华丽的妆容,浅紫长裙迤地,盘起的发间缀有洁白的茉莉,娇美动人又不失高雅,难怪奥克斯男爵也对其大献殷勤,细心的观众发现,女装出场的奥塔维安,身形与歌喉,分明与刚才不同,主包厢里的萧佑城,在奥塔维安女装出场时,瞬间僵直了身体,双目深沉,牢牢锁住舞台上那抹丽影。

第二幕,伴随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奥塔维安男装登场,黑色礼服,银色长裤,衬出修长身姿,帅气潇洒的表演,深情魅惑的眼神,优美低沉的歌声,不仅使台上的苏菲小姐暗动芳心,更叫台下所有的女士为之倾倒。

许是歌剧太为精彩,许是光线太为暗淡,竟是没有人发现,主包厢里,萧佑城身边的位置,一直是空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歌剧在管弦乐轻快的演奏中落幕,掌声雷动,演员再次出场谢幕时,台前挤满了记者,闪光灯乱成一片,晃得人头晕眼花,却独独不见了主角奥塔维安。

后台一间du立的化妆室里,礼服长裤无声落地,透过穿衣镜,可以瞧见一抹雪白修长的侧影,门锁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萧佑城进屋后,随即将门关上,而她瞬间扑进他怀里。

双臂勾了他的脖颈,她笑眯眯的问他,“我唱的好不好?”像开心炫耀又急待夸奖的孩子。

萧佑城原本复杂的心情,见她这模样,便只剩下骄傲与宠溺,抱住她,吻她鬓角鼻尖细细的汗珠,“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演奥塔维安的女中音,是我在维也纳的同学,她来北平有些水土不服,昨晚发烧伤了嗓子,今天没法上台。”

“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下午才知道的。”

“开场前为什么不说?”

她歪了脖子笑,“是不是很惊喜?”

他沉着脸,“惊倒是有的。”

她笑的更加开心,眼角眉梢全是自信的神采,纤细手指轻轻戳他的胸膛,“撒谎可是要长长鼻子的哦!”

他一下就笑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抵上她的额,“唱的好极了,我很喜欢。”唇瓣自然而然相触,缠绵细致的亲吻,她正要换衣服,只穿一件宽大的绸质衬衣,雪白双腿环在他腰际,撩得他欲火焚身,却还有一场宴会等着他们,只能咬着她的耳垂,哑了嗓子发狠,“今晚别想睡。”

宴会安排在萧家别院,提供中西自助餐点,乐队现场演奏,很是轻松随意。萧佑城与代黎回去到底有些晚,从后门进屋,上楼换了衣服,再出现时,萧佑城已是浅灰的中式立领装,难得的斯文俊秀,代黎则是一袭大红旗袍,金丝线绣出芙蓉纹,雍容华贵,引得宾客连连称赞。

客气寒暄外,人们谈论话题的几乎全是刚才的歌剧,主角奥塔维安的帅气与美丽,也有人道:“少夫人,您与奥塔维安的扮演者有几分像呢!”代黎只是微笑,平常说话时,她的口音带一点南方的味道,软软糯糯的,加之她的身份,即便有人怀疑,也联系不到一起。

陪着萧佑城各处应酬,好容易逮个空隙,代黎端了满满一盘食物寻个角落坐下,不远处,几位太太也在休息聊天,大约是因为隔了屏风,没有瞧见她,谈话的内容颇无顾忌。

“今天这场合,韩总长怎么带个姨太太过来?”

“也不能怪他,少帅在请帖上说携眷,韩太太都卧床多少年了,韩总长总不好自己来。”

“你们瞧见姓沈那女人手上带的镯子没?满钻的!不过是个给人做小的,少夫人都没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