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应了一声,手中马鞭用力一抽:“驾!”
拉车的马儿屁股吃痛,顿时撒丫子狂奔了起来,而青年校尉却是抓着车辕一个纵身跳上了马车。
大队人马狂奔的气势十分骇人,青年校尉顾不得外头,却是稳住身子钻进了马车,“李大人究竟如何了?”
方才在外头只是一瞥,虽然李丰裕没怎么流血有些奇怪,可毕竟是当胸中了一箭,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数!
彭石脸色凝重的抬起头来看了青年一眼,接着倒是深吸一口气,略带庆幸的道:“万幸。”说着,便让开了位置,将李丰裕的情形展现在了青年校尉眼前。
李丰裕的衣衫此刻已经被割开,创口也显现了出来,出乎青年校尉意料的是,那胸口上只有一个浅浅的伤痕,连包扎都不用,根本没流多少血,而那支作孽的长箭,却插在一块铜制护心镜上头。
这位正使大人真是好命大!
青年校尉忍不住松了口气,却仍然不敢大意道:“既是如此,正使大人为何……”
彭石眼神闪了一下,才抿了抿唇道:“李大人他,许是被那长箭的力道震晕了,校尉大人无需担忧。”
青年校尉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隔着那样远的距离,竟然能一箭将人震晕,那箭上的力道该有多大!而这位李大人的身子,也未免太不中用了些。
不管心里怎么想,李丰裕没有生命危险自然是青年校尉乐见的,然而当他转身钻出马车的时候,那面上的神色却是寒如冰霜。
“什么?!西梁使团遇袭,正使身死?!”坐在御案后头的皇帝原本正气定神闲的批复奏折,听见这个消息,竟然一时失态的失手打翻了一旁的茶碗,连茶水晕湿了手边的奏折都顾不上。
李公公将方才拿到的八百里加急封桶递到了皇帝手上,道:“奴婢听了一耳朵,倒是不真切,不过这事儿应该不假。”皇帝也顾不得说话,一脸凝重得拆了竹筒,将其中的纸卷打开,动容道:“五百人的护卫队遇袭死伤竟然有一百多人!山西按察使是死的吗!”说着,狠狠的一掌拍在书案上。
李公公一个哆嗦,却是低眉垂眼一声不吭。开玩笑,在皇上发怒的时候说话,这不是找死吗!
皇帝好不容易平了气,才将手中的竹筒随手一扔,沉声道:“宣英王进宫见朕!”
就在皇帝心里冒火的时候,赵长宁也收到了西梁使团遇袭的消息,客观来讲,最不希望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发生意外的就是大宋,如今北方对峙的情势已经快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若是跟西梁再开战,对于大宋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对于皇帝来说,这件事丢脸还在其次,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应对!
西梁派遣使团来宋本就不怀好意,虽然那正使并未如传闻的那样重伤身死,但如今发生了这事,西梁不趁机大做文章才怪,而对待西梁使团的态度必然要做出相应的调整,赵长宁作为此次的馆伴使,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大宋朝廷的态度。
虽然以赵长宁的本心来说,他是绝对不赞成受西梁要挟,然而现在的情况,可能会导致朝中大臣们的态度有些微妙。
“木槿,这消息确实吗?李丰裕只是轻伤?”赵长宁微微皱眉,目前来说,李丰裕是安然无恙还是轻伤,或者重伤身死,在他处理使团的事情上影响很大。
“确实,北边传来的消息说,李丰裕根本只是破皮而已,连修养都不用。”木槿道回道。
“哦?”赵长宁屈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瞧着太师椅的扶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可是他进入朝堂的第一站,若是他处理不好……哼,恐怕有人此刻正在看热闹吧?
赵长宁料定皇帝必然会宣他进宫,便早早的换好了衣裳,一边喝茶一边静静的思考着,一壶茶水才喝了一半,就看到了来宣口谕的小火者。
就在赵长宁火速入宫的时候,西梁使团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百姓们的反应大多数是幸灾乐祸,毕竟朝廷同西梁也起过不少干戈,京中男儿多有上过战场的,还有不少人记得当年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情,很是拍手称快,恨不得那位受重伤的正使大人死掉才好。
而勋贵之家当然不会这样天真,使团的正使在大宋境内受袭这已经不是一件小事,若是正使身亡,则严重性更甚。一时间,李丰裕到底是死还是没死,竟成了许多人关注的焦点。
不过半日功夫,在京城行商落脚的西梁人便有些躁动的迹象,宋人和西梁人斗殴的时间就发生了三起,而五城兵马司的人也紧张出动,巡街的队伍赫然比平日多出了许多,而京中的气氛也有些凝重起来。
不料第二日就传来了一个更让人惊讶的消息,西军竟是在使团遇袭的第二日就同西梁军队打了一场!
而就在京城暗流涌动的时候,西梁使团却在禁卫军的护持之下,悄然抵达了京城。
193章 气势压人
赵长宁此刻就在都亭驿。
馆伴使顾名思义就是在馆中陪伴客人,在情在理,也得先来一趟驿馆。熟悉一下馆中的官员和规矩,也省得沟通不畅,出了意外。
鸿胪寺卿陪在一侧,正听着都亭驿中官吏的报告,不多时,便有人来报说西梁使团到了。
李丰裕原本伤的就不重,路上将养了几日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自从使团受袭的消息传来,皇帝第一时间便派了禁卫军和一位医术精湛的太医赶去。
因为有皇帝派去的太医和禁卫军在侧,李丰裕便是想要搞点鬼装重伤都装不成。不过接连几日赶路,倒是让他的气色看起来也不怎么好,看上去有些苍白。
彭石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深深的呼了口气,接下来就要进入战斗状态了,这位正使大人实在是不怎么中用,他肩上的压力很是不小。
想到出发之前太傅大人跟他的嘱咐,彭石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此次出使若能从大宋咬下一块肥肉来,不仅西梁这个冬天好过,而他自己必然也会有大前程。
只是想到在使团受袭后第二日便发生的大宋和西梁之间的战斗,他心里却有些没底,莫非大宋真的底气这么足,竟是不怕双线同时开战?
这些思绪才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使团众人也已经走到了都亭驿门前,陡然看见站在门口迎接的年轻男子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常宁?”他好歹也是战场上过来的,这张脸给他的印象十分之深刻。
常宁是赵长宁在西疆时用过的化名,自然后来大家也都知道了常宁即是六皇子殿下,然而对于彭石来说。这么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却是陌生的。
他有些疑惑,大宋难道没人了么,什么时候会用一名武将来做馆伴使了?
大宋的官职制度他虽然并不能弄个很清楚。可也知道文武界限分明,武将功勋卓著便可以挣个爵位封妻荫子,便是年纪大了也只会进入五军都督府养老,而不是转作文职。
当然,皇族子弟是里外,只可惜彭石没想到这一点。
李丰裕是彻彻底底的文官,自然是没见过赵长宁的面孔的。然而当他听见彭石那一声惊诧的轻呼时,踌躇满志迈出的脚步立即顿了一下。
什么?这个眉眼冷硬的男人竟然就是宋朝西军中那个煞星?不是传说他死了吗?!
倘若赵长宁听见李丰裕的心声,知道有人把他的消失无踪当成去见了阎罗王,不晓得什么表情。
自然,赵长宁没有读心术。也不知道李丰裕在听见他名字的刹那内心的惊骇,只是冷眼看着那西梁使团的正使大人脚下一个停顿,接着面色好似就更白了一点。
“常将军?”李丰裕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朝赵长宁拱手作揖。
赵长宁有些意外的看了李丰裕一眼,接着又扫过站在李丰裕身后半步的彭石,唇线弯起一个轻微的弧度,随即便如李丰裕一般作揖道:“李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