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司马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速从太医署、利民药局,抽调最精干的军医,带足最好的金疮药、解毒散、麻沸散,即刻启程赶赴凉州!”
“告诉那些派过去的军医和带队的太医令,派去的人要是怂了、跑了、治不好伤,朕唯他是问!谢则的命,必须给朕保住!”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是!臣立刻去办!”李大仁连滚带爬地退下。
徐崇和徐矩父子奉召入宫探视徐如。
内殿气氛温馨。
徐崇正小心翼翼地为徐如诊脉,徐矩则坐在一旁,与徐如聊着家常,询问她饮食起居。
“娘娘脉象稳健,胎气充足,只是稍有些虚火,老臣开个温和的方子调理一下即可。”徐崇捋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有劳父亲了。”徐如微笑。
这时,处理完紧急军务的司马庞又回到了内殿,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
“岳父大人,大哥。”司马庞客气地招呼,他早就习惯跟着徐如像家人一样称呼徐家父子了,
随即,皇帝很自然地坐到徐如身边,习惯性地去握她的手,仿佛刚才在偏殿雷霆震怒的是另一个人。
徐矩敏锐地察觉到了皇帝身上那一闪而过的肃杀之气,问道:“陛下,方才见兵部李大仁匆匆离去,可是凉州又有军情?”
司马庞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轻描淡写地说:
“哦,没什么大事。就是谢则那边又打了场小胜仗,缴获了些战利品。朕让兵部去清点记录一下。”
他巧妙地避开了“急报”、“伤亡”等敏感词。
徐矩点点头,顺着话头道:“谢将军勇武,确是国之栋梁。凉州苦寒,将士们辛苦,尤其是军医,更是不易。此番捷报频传,想必消耗也大,药材补给是否充足?需不需要从京中再增派些人手过去?”
他作为尚书左丞,兼管部分兵部事宜,提出这个建议合情合理。
司马庞暗骂徐矩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话已至此,他只得顺着说:
“大哥思虑周全。朕方才已下旨,让太医署再抽调一批精干的军医,带足药材,不日便启程增援凉州。确保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他说这话时,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正低头给徐如整理被角的张蔷。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增派军医?”一直沉默得像影子般的张蔷猛地抬起头,动作之大,差点带翻了手边的针线簸箩。
她眼睛瞬间亮得惊人,直直看向司马庞,“陛下,真的又要派军医去凉州?”
她这突兀的反应把殿内几人都惊了一下。
徐如心中了然,暗自叹息。
徐崇和徐矩则有些愕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风风火火,此刻却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的外甥女。
司马庞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维持着帝王的沉稳:“嗯,前线需要,自然要派。”
“陛下!”张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响亮而坚定,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儿,
“请陛下恩准,让民女随军医队伍一同前往凉州!”
“胡闹!”徐崇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止,“蔷丫头!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那刀兵凶险之地做什么?凉州苦寒,又刚遭袭营,混乱不堪!不行!绝对不行!”
徐矩也皱紧眉头:“表妹,舅公年事已高,你还要在医馆帮衬。凉州太危险,不是儿戏之地。”
司马庞没说话,只是眼神沉沉地看着张蔷,又看看徐如。
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
张蔷是徐如最亲近信赖的人之一,
有她在宫里照顾徐如,他才能稍微放心去处理那些糟心的国事。
而且,这丫头对谢则那点心思,他看得透透的!
让她去凉州?那不是送羊入虎口?
谢则那小子万一伤得重,她还不心疼死?
万一……
司马庞不敢想徐如知道谢则重伤会有多难过,
更怕张蔷在凉州出事,徐如动了胎气怎么办?
张蔷跪得笔直,毫不退缩地迎上徐崇和徐矩的目光,声音清晰有力:
“姑父,表哥!我并非儿戏!我自幼随爷爷习医,识得百草,精通外伤包扎、正骨止血!利民药局的坐诊大夫都未必有我处理战伤利索!爷爷的独门金疮药方子,我最清楚!”
“‘凉州缺医少药,军医伤亡,正需要人手!我张蔷敢立军令状,去了凉州,绝不比任何男军医差!绝不拖后腿!若有闪失,甘受军法!”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司马庞,带着破釜沉舟的恳求:
“陛下!民女知道娘娘身边需要人!但娘娘如今胎象稳固,宫中医官、嬷嬷无数,照顾得极为周全。而凉州前线,此刻正有无数将士在流血,在等药救命!”
“谢……谢将军也负伤了!多一个懂医的,就多救几条命!陛下仁德,体恤将士,求陛下成全民女一片报国、报恩之心!”
她重重地磕下头去,额头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