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地想站起来,

却因为腿软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旁边的赵普眼疾手快扶住了。

“对对对!地上凉!凉!阿如你千万不能着凉!”

“赵普!快!把朕的龙靴拿来!”

“不!把暖阁所有地龙都烧旺点!”

“再去库房!把最厚的波斯绒毯!”

“不!把朕的熊皮褥子拿来给皇后垫上!

‘还有!传旨!免朝三日!”

“不!免朝七日!朕要……朕要陪皇后安胎!”

司马庞语无伦次地吩咐着,兴奋地在暖阁里转着圈,看什么都觉得不够暖和,不够舒适,配不上他“龙嗣”的尊贵。

赵普和一众宫人忍着笑,忙不迭地应着。

徐如看着皇帝这副兴奋过头、手忙脚乱、智商仿佛瞬间清零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前朝的硝烟,帝王的尊严,后宫的枷锁,似乎都在这个清晨,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小的生命脉动,温柔地碾碎、融化了。

未来或许依旧有鸡飞狗跳,

但此刻,未央宫的暖阁里,

只剩下一个傻乐的帝王,一个无奈的皇后,和一个被无限期待与爱意包裹的、尚未降生的新生命。

*正文完结*

第172章 番外(谢则篇1)臣不敢危言耸听

晨曦的金辉透过高大的殿门,斜斜地洒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映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庄严肃穆的金銮殿内,早朝刚散,文武百官已鱼贯退出,只余下几名内侍垂手侍立在蟠龙金柱的阴影里。

大殿中央,一身玄色轻甲、风尘仆仆尚未卸下的谢则,如同标枪般笔直地跪在地砖上。

他铠甲未卸,腰间挎刀,显然是一回京就直奔皇宫。

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咚”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

“臣!驻京武安府都尉谢则!恳请陛下恩准,调臣回凉州戍边!”

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司马庞,并未立刻叫起。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肘支在御案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谢则,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半晌,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慵懒和不容置疑的“亲厚”:

“谢爱卿啊……起来说话。你这风尘仆仆的,铠甲都没卸,就急着要回那苦寒之地?怎么,是朕的京城容不下你了?”

谢则并未起身,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脊背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声音低沉却清晰:

“陛下容禀!臣绝非此意!实乃近日凉州边境急报频传,粟特商队中混入细作,煽动边民,勾结流匪,劫掠商道,其势渐炽!臣在凉州多年,熟悉边情,深恐此患如星火燎原,若不及时弹压,待其坐大,恐酿成边衅!臣请命即刻返回,整肃边务,以固我朝西陲!”

谢则语速急促,条理分明,将边境形势说得颇为严峻。

皇帝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粟特人?细作?流匪?”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钉在谢则的后脑勺上,仿佛要穿透那层铠甲,

“谢爱卿,你这奏报……听着怎么比兵部八百里加急的军情还凶险几分?朕怎么记得,前几日凉州都督的折子上还说‘商路畅通,胡汉相安’呢?莫非……是朕记错了?还是说……”

他拖长了尾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谢爱卿是觉得,朕这京城太过安逸,比不上凉州的‘热闹’?”

这话里的敲打和试探,几乎要溢出大殿。

谢则跪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叩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陛下明鉴!凉州都督所报乃是明面!暗流涌动,非亲历者难以尽察!臣……臣不敢危言耸听,唯恐贻误战机,愧对陛下信任!”

“嗯……不敢危言耸听……”皇帝重复了一遍,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节奏比刚才快了些,

“朕自然是信你的。只是……”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异常“温和”甚至带着点“亲昵”,

“谢爱卿,你与徐家渊源深厚,与徐矩更是相交莫逆。朕与皇后的大婚之期,可就定在下月初八了!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你这个做‘兄长’的,不在京城观礼,替朕……替皇后撑撑场面,反倒急着往凉州跑?这说得过去吗?嗯?”

皇帝刻意将“兄长”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更是若有似无地扫向一直侍立在御阶下、身着深绯色尚书左丞兼兵部侍郎官服的徐矩。

徐矩眼观鼻,鼻观心,站得如同一尊泥塑木雕,只是那笼在宽大袍袖里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谢则听到“大婚”二字,尤其是“皇后”二字从皇帝口中吐出,跪伏的身体猛地一颤!

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他埋在臂弯里的脸瞬间血色褪尽,牙关紧咬,额角的青筋都微微凸起。

他沉默了几息,像是在极力压制翻涌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嘶哑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