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点提醒的意味,
“哦,对了,陛下对裴肃裴大人的嘉奖,也已差人送往裴府了。裴大人此次在整肃西市、追查疫源、护卫京畿上,也是劳苦功高,陛下赐了……”
崔老夫人立刻会意,这是赵普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了
她精明地笑了笑,打断赵普的话:
“知道啦知道啦!赵总管放心,老身这就回去!家里那小子得了赏,我这当娘的也得回去替他张罗张罗不是?”
“正好,今日双喜临门!我收了如儿这好女儿,陛下又给了她天大的体面,老身得回去大摆筵席,好好庆贺一番!”
她说着,喜滋滋地拍了拍徐如的手,“如儿,跟义母回家热闹去?” 眼神里满是期待。
徐如还没从“御医娘子”的冲击中完全回神,下意识地看向父兄。
徐崇和徐矩还跪在地上,表情复杂。
一直跟在徐如身后,好奇地探头探脑的张蔷,听到这里忍不住了,小声问赵普:
“赵总管,那……那谢则谢都尉呢?他带着兵在西市日夜巡查,抓坏人,还帮我们医馆维持秩序,他……有赏吗?”
小姑娘心直口快,一脸期待。
赵普看了张蔷一眼,脸上依旧挂着不变的微笑,点了点头,语气平淡:
“谢都尉护城有功,陛下自有封赏,已送至武安侯府。”
他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显然,谢则的功劳级别和赏赐,还不足以在这“巨头”云集的场合详细宣读。
张蔷“哦”了一声,有些小失望,但很快又为表姐高兴起来。
赵普宣旨完毕,将圣旨郑重地交到徐矩手中,
然后侧身一步,指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箱子,笑容可掬地说:
“二位徐大人,徐娘子,陛下的赏赐都在这儿了。徐左丞的金带、银鱼袋和新官服也在此处。徐寺丞的新官告身和印信,吏部稍后会正式送达。”
“徐娘子的‘御医娘子’敕牒、印信及女官服饰,也在属于您的那几口箱子里。”
赵普特意指了指其中几口贴着“御医娘子”封条的、尺寸略小的精致箱子。
“有劳赵总管!” 徐矩和徐崇再次躬身道谢,声音都有些发飘。
看着满院子沉甸甸的箱子,那份量仿佛都压在了他们心上。
赵普完成了任务,也不多留,拱手道:
“旨意已宣,赏赐已至,咱家这就回宫复命了。恭喜三位,陛下对徐家,恩宠正隆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徐家父子一眼,尤其在那堆箱子上一扫而过,然后带着一众随从,如来时一般,利落地离开了徐府。
赵普一走,前院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崔老夫人是真心实意地高兴,拉着徐如的手,对着满院子的箱子啧啧称赞:
“瞧瞧!瞧瞧这阵仗!陛下这恩典,真是给足了面子!比我当年出嫁的嫁妆也不遑多让了!如儿啊,你这‘御医娘子’的名头可太响亮了!以后在太医署,在宫里,腰杆子都得硬三分!”
她已经开始畅想自己这义女在宫闱中大展拳脚的未来了。
张丰也从后院踱步出来,捻着胡须,看着赏赐,脸上是欣慰的笑容,不住点头:
“好,好啊!如丫头这是凭真本事得的封赏!悬壶济世,泽被苍生,这才是我们医家的体面!”
他对“御医娘子”这个专注于医术传承和女科发展的职位,非常满意。
张蔷则像只快乐的小鸟,跑到标注着“春煦堂”和“张氏”的几口箱子前,兴奋地摸着箱盖:
“爷爷!爷爷!快看!也有我们的!陛下赏我们春煦堂了!还有给我的!这……这得是多少好东西啊?”
她迫不及待地想去掀开看看,被张丰笑着拍开了手:“没规矩!等入库清点!”
仆役们更是忙碌起来,在管家的指挥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搬运这些沉重的御赐之物。
箱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仆役们低沉的吆喝声、还有崔老夫人爽朗的笑语交织在一起,前院一片热火朝天。
然而,这份喧嚣和表面的荣光,却丝毫未能感染站在正厅门口的徐崇和徐矩。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一丝……苦涩。
徐崇看着儿子手中那卷明黄的圣旨,
又看看托盘里那象征着四品大员身份的深绯官服、银鱼袋和沉甸甸的金带,
最后目光落在那些属于女儿、贴着“御医娘子”封条的精致箱子上。
他脸上没有升官的喜悦,反而像是吞了黄连,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他蹒跚地走到徐矩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耳语道:“矩儿……这……这赏赐……烫手啊!昨晚……昨晚御书房……”
徐矩紧紧攥着圣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身上的官服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看着父亲愁苦的脸,又看向院子里被崔老夫人拉着、正看着那些女官服饰箱子若有所思的妹妹,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沙哑,同样压得极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