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徐崇那颗顶着稀疏头发、写满惊恐和八卦的脑袋探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紧张又好奇的谢则。
徐崇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书房,
看到女儿完好无损地站着,面前放着一个打开的、流光溢彩的箱子,而皇帝已经不见踪影,
他才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走进来:
“哎哟喂……可吓死老子了!走了?真走了?没事吧?陛下……陛下没把你怎么样吧?他……他送了什么?这么大个箱子……”
他一边问,一边凑到书案前,待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是……青玉碾?金针?这……这医书……我的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钱?不!这是有价无市啊!陛下……陛下这是……”
谢则也凑过来,看着那套金针和玉碾,啧啧称奇:“乖乖!这可比我那瓶子贵重多了!”
徐如猛地回过神,一把合上了箱盖,将那璀璨的光华隔绝。
她抬起头,脸上已是一片平静,只是眼底深处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她看向父亲和谢则,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没事了。陛下……只是送了生辰礼。”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紧闭的书房门上,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决绝离去的玄色背影,轻声道,“他走了。”
第132章 别让人看出破绽
谢则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突然大步走到徐如身边,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就往膳厅方向拽。
“走走走!徐妹妹!还愣着干什么?饭都凉透了!”
谢则的声音拔得有点高,像是在掩饰什么,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天可是你生辰!管他天王老子送了什么,饭总得吃!长寿面还没动呢!”
他刻意不去看那个紫檀箱子,仿佛那是个会咬人的怪物。
徐如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手腕生疼,却也没挣脱,只是有些茫然地被拉回了膳厅。
徐崇和徐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担忧,也只能跟了上去。
膳厅里,满桌佳肴在经历了刚才的“帝威”洗礼后,也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谢则按着徐如的肩膀,让她在主位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拿起徐如面前那碗坨掉的面,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吃!必须吃完!长寿面,一口都不能剩!图个吉利!”
他又拿起筷子,像跟谁赌气似的,狠狠夹了一大块早已凉透的红烧蹄髈,重重地放在徐如面前的碟子里,
“还有这个!张婶的拿手菜!凉了也好吃!快吃!”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殷勤,甚至有些霸道,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徐如,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试图用这种过度的热情,驱散皇帝留下的阴影,也冲淡自己心头那股莫名的醋意。
徐崇看着谢则那副“护食”般的架势,再看看女儿捧着碗、对着坨面发呆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叹了口气,也挨着徐如另一边坐下,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还算温热的青菜,放到徐如碗里,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
“如儿……听谢小子的,吃点吧。不管怎么样……生辰……总得过完。”
他刻意避开了“徐二郎”和“丧事”的字眼,眼神里充满了老父亲的心疼。
徐矩默默地在徐如对面坐下,没有动筷,
只是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地啜饮着,目光深沉地落在妹妹身上,带着无声的关切和支持。
整个膳厅的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没有人再提那个箱子,没有人再提皇帝,甚至没有人再提那个巨大的西域彩瓶。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吃着饭,眼神却都若有似无地聚焦在徐如身上,仿佛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
咀嚼声、碗筷碰撞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徐如终于动了。
她拿起筷子,机械地挑起几根黏在一起的面条,送进嘴里。
面已经冷了,口感粘腻,味道寡淡。
她慢慢地咀嚼着,眼神空洞地望着桌面,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又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谢则见她终于肯吃东西,松了口气,又殷勤地给她盛了半碗已经温吞的鸡汤:“来,喝点汤,顺顺。”
他盯着徐如小口喝汤的动作,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带着点试探和酸溜溜的语气,故作轻松地问:
“徐妹妹,陛下……送的那箱子东西,看着真不错哈?那金针,啧啧,比我爹收藏的那套还亮!那玉碾,一看就是好东西!就是……就是不知道用起来顺不顺手?肯定没我送你的瓶子实用!那瓶子多大气,能装好多东西呢!”
他试图贬低皇帝的礼物来抬高自己,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崇刚塞进嘴里一块鸡肉,闻言差点噎住,瞪了谢则一眼:“咳咳……吃你的饭!少说两句!”
他真怕谢则这张没把门的嘴,又说出什么“聘礼”、“心意”之类的虎狼之词刺激到女儿。
徐如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