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慧见平日活泼爱笑的姜宝颐,此时眉眼耷拉的模样,便轻声开?解道:“姜姐姐,你?别担心,兄长肯定不会有事的。”
姜宝颐心里有些乱,便胡乱点?点?头,临出?远门口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自?然是看不见陈思聿的,反而看见了陈思愆。
陈思聿素来厌恶陈思愆这个弟弟,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知道在他昏迷不醒这段时间里,一直忙前忙后操持的人是陈思愆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云慧原本?是要将姜宝颐送回姜家的,可她与姜宝颐刚走出?靖国公府门口,就见姜夫人从马车上下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夫人见天都?黑了,姜宝颐迟迟未归,她不放心,索性便过来了。如?今既在这里遇见了,姜夫人便没让云慧再多跑一趟,她自?己带着姜宝颐回去了。
回府之后,姜夫人陪着姜宝颐回了她的院子,等姜宝颐沐浴更衣躺下之后,姜夫人抚着她的鬓角,柔声道:“阿娘让人听着陈思聿院里的动?静,若有事一定第一时间过来告诉你?。你?也不要多想了,好好睡一觉。”
姜宝颐不想让姜夫人担心,她点?点?头,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姜夫人坐在床畔,等姜宝颐睡着之后,她才放下床幔,又点?起了安神香。做完这一切之后,姜夫人才去了外间交代拂绿:“她这院子里就属你?行事最稳妥,今夜你?辛苦些,留在宝颐房里守夜。”
拂绿应了之后,姜夫人这才拖着一身疲惫离开?。
即便点?了安神香,这一夜姜宝颐睡的还是不踏实,她做了一宿的梦,梦里全是她上辈子嫁给陈思聿之后发生的事。
第二天起来时,姜宝颐觉得脑袋里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个秤砣,沉甸甸的坠的她很?难受。
但姜宝颐却顾不上这些,甫一下床,她便急急问拂绿:“陈思聿怎么样了?他醒了么?”
“还没有。”
姜宝颐一听这话,匆匆更衣梳洗过后,便又去了靖国公府。
靖国公被劝着回去歇息了,现在守在这里的是陈思愆和二房的陈思期。姜宝颐进去时,陈思期正趴在桌上睡的正熟,身上还搭着一件外衫,而陈思愆坐在另外一侧,单手抵着眉心,瞧着似乎也睡着了,但姜宝颐刚进来时,他却倏忽抬眸看过来。
见是姜宝颐,他紧绷的神色瞬间松懈下来,旋即冲姜宝颐摇摇头,意?思是陈思聿还没醒。
姜宝颐轻车熟路绕过屏风,就见青喧正守在陈思聿的床榻旁。见姜宝颐进来了,青喧立刻将位置让开?。
姜宝颐走过去,陈思聿就那么安静躺在那里,他原本?冷白的脸此刻更是没有半分血色。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姜宝颐看过各种各样的陈思聿,唯独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这样的陈思聿像是秋日里的蒲公英,似是下一瞬间,他就能?倏忽在自?己眼前消散。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姜宝颐强行打?消了。小胡太医说?,陈思聿或许是太累了,等他歇息够了,他说?不定就会醒来了。
“陈思聿,你?快点?醒来吧。”姜宝颐蹲在他的床边,小声低喃着。
但此时的陈思聿却陷在一场不见天日的梦里,他压根就听不见姜宝颐的声音。
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姜宝颐立刻站起来,飞快用手掌扇了扇了眼睛,然后调整好情绪出?去,就见靖国公进来了。
“怎么样?思聿还是没醒?”靖国公急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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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期这会儿也醒了,他和陈思愆齐齐摇摇头。
靖国公眉眼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他立刻向外面?吩咐:“来人,去宫门口守着,若见胡院判出?宫,立刻将人请过来。”
有人在外面?领命去,他们一行人便接着等。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胡院判被匆匆请过来了。靖国公起身道:“胡院判,真是对不住,你?刚下值就又将你?请了过来……”
“无?妨,大公子还没醒?t?”胡院判顾不得一路奔波,先问了陈思聿。
靖国公摇摇头。
这便有些不同寻常了。胡院判快步走到陈思聿的床边,又替陈思聿诊了一回脉。众人皆发现,这次诊脉时,胡太医的神色比昨日沉重了不少。
“胡院判,可是有什么不妥?”靖国公立刻问。
胡太医拧眉沉吟片刻:“大公子的脉象必昨日虚弱了不少,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大公子许久未进饮食的缘故,这样,我再将药方调整一下。”
靖国公见状,正欲开?口时,胡院判知他要说?什么,便先一步开?口:“陛下也知大公子身体抱恙一事,他特意?叮嘱我好生替大公子医治,在大公子无?恙之前,准许我不必当差。所以今日我就不回府了,还烦请国公爷为我安排一处暂歇之处。”
靖国公当即让人将离陈思聿这里最近的院子腾出?来,安排胡院判去那里歇息。
胡院判是为陛下和东宫看诊的太医,医术亦是太医院拔尖的,如?今留在靖国公府,府里众人顿时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不少。
但陈思聿却一直尚未苏醒。
姜宝颐在靖国公府又待了一整日,到入夜时分方才回府。姜夫人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便知陈思聿还没醒,她摸了摸姜宝颐的脑袋,安慰道:“胡院判妙手回春,有他在思聿一定会没事的。”
姜宝颐点?点?头,回到院中她囫囵吃了几块糕点?,连夕食都?没用就躺下了。这一夜,姜宝颐又做梦了,不过她这次梦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陈思聿。
梦里的陈思聿很?陌生,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衫袍,倚靠在什么上面?,从姜宝颐的视线看去,能?看见天上高悬的圆月,和他身后屋顶厚厚的积雪。
陈思聿一个人坐在雪地里,周遭一片死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似的。
蓦的,姜宝颐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很?轻但是很?有规律,吧嗒吧嗒一下接着一下的响着。
姜宝颐遍寻四周都?没寻到,这滴答的水声来自?何处。直到她无?意?低头时,看见自?己的绣鞋染上了一片血渍。
顺着那道血渍向前,借着月光和雪光,姜宝颐看见一颗接着一颗的血珠砸在地上。
而那些血珠是从一截清瘦伶仃的手腕上滴下来的。
姜宝颐蓦的抬眸,就看见了陈思聿。
他一身白衣坐在雪地里,几乎要与那漫天的雪色融为一体,而他手腕上的滴血,却在雪地里蔓延出?了一条鲜红刺眼的血路。
陈思聿倚在那里,非但不觉得疼,反倒脸上还露出?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