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做一个?唯唯诺诺的傀儡皇帝,没有第二条路选。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等到自己被撕破脸,没了最后的一丝尊容体面……想到这里,小皇帝抬首,望着?面前的谢行之?,有些有气无力地勉强笑?道:“相父是?我们大寅的忠臣,做过许多对大寅利国?利民的事,如今更是?我们大寅的大将军,丞相,谢家的先家主在的时?候,同样也是?这般令人仰慕敬佩的人物,朕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他老?人家,却对他老?人家崇拜敬重不已,所以,朕想要追尊相父的父亲为太王,还望相父莫要谦虚拒绝。”
听到面前的小皇帝这样说,谢行之?沉吟片刻,旋即站起身来,向?面前的小皇帝拱手作揖道:“陛下圣明隆恩,臣为泉下的先父感激涕零。”
小皇帝见到此情此景,忙一面站起身来,条件反射一般胆怯地避开谢行之?的作揖行礼,一面抬手,拉住谢行之?的袍袖,心中?都觉得自己谄媚得令人不耻地赔笑?:“相父如此,真是?让朕觉得无地自容,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相父快快请起。”
第127章 禅让
在谢行之?走后, 小皇帝独自一人坐在宣室殿中,目光有些怔愣地望着面前案上的一沓沓劄子,出神地思索着什么。
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小皇帝收回落在面前堆积如山的劄子上的目光, 心中忽然涌上许多悲凉的可笑来?。
如今他虽然是?朝廷名正言顺的皇帝, 可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听命于?他的呢?就如同面前案上的这些劄子, 他批阅与否又有什么用?
总归, 无论他是?否批阅, 最后都不是?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他不过是?被?操控在股掌之?间的傀儡!一个提线木偶罢了!
这样在心中想着, 小皇帝心中骤然迸发出一抹强烈的悲愤与怒火来?, 他忽地站起身来?, 将面前案上的劄子,一挥宽大的衣袖,尽数都扫落在地上。
听到殿中传来?书册与瓷器被?打碎的声响,侍候在殿外的内侍,不由得试探地推开?殿门, 小心觑了一眼,问道:“陛下,可需要奴才们进去侍奉?”
小皇帝听到候在外面的内侍这样谨慎小心地问,心中的冷意?与怒火不由得愈深。
攥紧了拳头, 目光冰冷地望向站在殿门前, 仿佛在踌躇是?否应该进来?的内侍, 小皇帝忽然冷哼了一声,道:“将誊写圣旨的卷轴拿过来?, 传朕旨意?!”
未曾料到小皇帝下令,所要命令的竟然是?这个, 内侍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神色惊疑不定地望着宣室殿中的小皇帝……
这几日以来?,京城中小皇帝要禅让皇位于?摄政王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怨恨愤怒的小皇帝如今方?才十?岁出头,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他当然不肯此?生只做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皇帝,可是?如今,他手中没有兵权,心知肚明自己无法?与谢行之?抗衡。
既然如今他已经什么都不剩,那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皇帝横下了心,索性与谢行之?对着干。
谢行之?不是?握着手中重权不肯松动吗?他成全他,退位让贤,下旨让谢行之?来?做这个皇帝,看到时候,谢行之?是?否能真的不忌惮乱臣贼子的骂名,继续心安理?得做他的权臣,甚至是?做他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皇帝!
做这件事,于?自己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小皇帝一面奋笔疾书地潦草写着圣旨,一面在心里这样恶狠狠地想着若谢行之?识趣,还权于?自己,那么,他可以给他留个全尸,否则,谢行之?最后也不过落得被?世人戳着脊梁骨骂,祸乱朝廷的万年罪名!
一口气?连下三道圣旨,做完这一切的小皇帝,心中出了一口恶气?,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尤其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不仅传遍了整个朝堂,引得议论纷纷,争议不断,而且很快,京城中也尽是?暗中的流言蜚语在传播,甚觉自己为谢行之?添了赌的小皇帝,心里愈发觉得得意?畅快。
在小皇帝的三道圣旨传下之?后,未曾如小皇帝所愿,谢府一直不曾有什么消息传来?,安静得仿佛不曾知晓有过这件事一般。
在前几日的得意?洋洋,摩拳擦掌之?后,小皇帝觉得很是?痛苦的心中,渐渐被?一抹焦虑与惶恐担忧所笼罩。
不晓得为什么,小皇帝总觉得谢行之?对自己的这番动作如此?平静,仿佛视若无睹,让他心中有些忧虑重重,焦急不已。
于?是?,在最开?始自以为解除了压抑,被?控制的阴霾,变得得意?忘形,欣喜若狂的几日后,小皇帝的心中,渐渐被?更深的颓唐恐惧所覆盖。
接连几日,小皇帝日复一日地只是?自宣室殿中踱来?踱去,焦躁烦闷地揉着头发,仿佛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府反常的平静,于?深知并忌惮谢行之?的心狠手辣的小皇帝而言,仿佛肆虐的暴风雨来?临之?前,反常的平静无波一般。小皇帝开?始夜不能寐,头上如同悬着一柄随时会落下的剑,让他惴惴不安,每晚困意?沉重,方?才阖眸睡着,便又忽然惊醒,精神衰弱下去的同时,又变得异常亢奋起来?。
这日夜晚,伏在案上,睡在酒瓶之?间的小皇帝好不容易打了个盹,便被?“砰”的一声推门声,以及旋即响起来?的哭喊声,恐惧的央求声所吵醒。
连续几日接连不断的不曾睡眠,让小皇帝精神衰弱得厉害,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晓得此?时此?刻,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望着被披坚执锐的士兵堵上了嘴,拖出去的内侍与宫女,小皇帝蓦地睁大了眼眸,有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一切。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面前的情形并非是自己的梦境,也不是?幻觉,小皇帝心中生出几乎要滔天的滚滚怒火来?,他怒不可遏地望着正将自己的内侍总管带下去的士兵,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咄咄逼人地质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谁准你们这样对宣室殿的宫人的?!”
听到拦在面前的小皇帝的怒声质问,想到来?之?前,所得到的军令,士兵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畏惧,反倒对面前拦着自己,个头不到自己肩膀的小皇帝有些轻蔑地笑了一下,道:“t?是摄政王下的命令,陛下,您如果有什么异议,还是?去寻摄政王商议,莫要来为难我们。”
小皇帝听罢面前的士兵这一番毫不客气?的话,只觉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门。
望着面前的士兵,小皇帝想要再阻拦他们将宣室殿的宫人拖下去,只是?,他自己都被?已经被?阻拦得厌烦的士兵拉着,不能动弹分毫。
在将宣室殿中侍候的宫人都拖了下去之?后,终于?被?松开?的小皇帝被?关在宣室殿中,殿门被?自殿外反锁上,小皇帝不停地用手拍着殿门,心急如焚地叫嚷着,想要出去。
半晌,在一声令下之?后,殿外的庭院中传来?木棍打在身上的沉闷行刑声,小皇帝拍着被?反锁着,注定打不开?的殿门,渐渐地放弃了拍门,只是?,用力?抠着殿门的手指,却因为太过于?用力?,而流出点点血迹来?。
小皇帝绝望地阖上眼眸,终于?明白,自己原本所想的,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索性跟谢行之?来?个硬碰硬,到底有多幼稚。
都是?因为他的愚蠢,所以,才会有今日的这副情形,而他最后那一点可怜的皇帝的颜面,也将在这件事发生之?后,被?谢行之?冷血无情地彻底撕破,踩在脚下。
手指用力?地抠着打不开?的殿门,不晓得便这样过了多久,有鲜血顺着殿门滑落,而在此?时此?刻,虚弱的小皇帝终于?听到外面的行刑声停下。
殿门的锁被?人自外面打开?,却并不曾推开?殿门,小皇帝双脚瘫软,竭力?定了定心神,方?才拖着沉重如千斤重的脚步,扶着殿门,让自己勉强望向宣室殿外的一切。
在看到已经被?拖走的宫人,所留下的行刑时的殷红鲜.血,面前的这番血流成河的场景,空气?中隐约传来?的腥.甜.血.腥.气?味,让小皇帝心惊胆战,双脚软得愈发厉害。
等候在殿门前的士兵首领抬手,扶住趔趄着,险些摔倒的小皇帝,然后对面前有些呆呆的,有气?无力?的小皇帝拱了下手,道:“陛下,您身旁的这些内侍与宫女不曾及时指证您的谬误,不曾侍奉好您,所以,理?应被?这样打杀。请您放心,过会会有一拨新?的宫人来?宣室殿,继续侍候您。”
微顿了一下,士兵首领放下手,未曾顾虑面前神色有些呆愣的小皇帝是?否有些反应,便告退道:“若陛下没有旁的事,卑职便先走了。”
小皇帝的目光,始终落在地上横流的鲜血上,想到被?打杀的那些宣室殿的宫人,他绝望又胃部痉挛,想要呕吐地阖上眼睛,扶着殿门,尽量不让自己被?刺激得昏厥过去。
走到这一步,小皇帝便是?再轻率愚蠢,也已经心知肚明,谢行之?这是?明摆着敲打教训自己,告诉自己,他并不在乎什么名誉与否。
惴惴不安自己这样作死,是?否能得到一个善终的小皇帝,心中尽是?畏惧与忌惮地瘫软在地上,平日里井然有序,处处是?侍候的宫人的宣室殿,如今是?一片空荡的死寂荒芜。
自那一日见到宣室殿外的血流成河之?后,虽然未曾亲眼见到受刑的宫人,但小皇帝却仍旧发起了高热,且接连几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着一般,小皇帝的眼前尽是?一团黑色的烟雾,而被?烟雾所笼罩的他,如在梦境,难以走出来?,所以,更加无法?清醒,回到现实之?中。
是?母亲慈和软弱的,克制着的哭声,与落在手背上的,大滴大滴的温热眼泪,让小皇帝渐渐有了现实中的触觉与联络,消弭的意?识缓慢地清醒过来?。
睁开?沉重的眼皮,缘于?仍旧在高烧不退中,小皇帝的脑袋疼痛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