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从不抱怨上苍的巧妙安排。分化结果出来之后,姐姐陶明珠得知性格软弱的妹妹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时简直要哭红了一双美目。在她看来,明善没有获得自然的馈赠,不具备智慧的头脑和健壮的体格,更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人来保护她,这比先天残疾还要不幸。

但明善却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人生如果能一眼望得到头,或许也是一种稳当和安宁。读书,毕业,工作,朝九晚五,蝇营狗苟。俯视这座钢铁丛林,明善是那些步履匆匆的黑色圆点的其中一个,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这样的黑色圆点。不幸者总是少数,她不是少数。

但现在明善却觉得这份平凡令她恼火。如果她是一个Alpha,就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揪出这个色情狂,将他绳之以法,或者她成为一个Omega,就对空气里那些觊觎和窥伺的气息了如指掌,她可以防范于未然,逃跑,躲避,她能够借助自己的天赋将自己保护起来。

不过现实就是如此,话都要说烂了,她只是一个闻不到信息素的,平庸的Beta。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在琴键上重重下按,恨不得像是玄幻电影里的大师一样一个指头就能摁穿地心十八层。她在泄愤似地弹奏钢琴,因为疏于练习而艰涩地卡顿着。明善烦得又开始抿嘴,她不喜欢自己的笨拙和迟钝,更不喜欢弹琴这项天赋永远胜于努力的课程。

她沉浸在自己愤怒的情绪里,不知道裴守光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像个幽灵一样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和白皙光洁的后颈,明善什么都不知道。

自从姐姐和弟弟要准备婚礼之后,明善都是一个人来上课,裴守光也时常站在她背后听她练琴,不时指点几句。她看不到裴守光脸上弥漫的情欲,以为他就跟过去一样,会双手抱臂,垂着长长的睫毛,很认真地听她的弹奏。应该会失望或皱眉,迟钝的Beta难过地想。

她应该回头看一看的。她只要做出这样简单的动作,只要一看到裴守光此刻脸上的表情,困扰她许久的那个色情狂的身份她就会立马知道了。这位冷漠严谨的钢琴老师,看她的眼神完全不是看学生的包容和慈爱,凶狠残暴的Alpha正在用眼神钉牢自己一无所知的猎物。

明善总是这样天真,永远不设防备。这是一个太不会保护自己,太没有边界感的学生。

她的姐姐和弟弟在的时候,他从来不敢接近她,更不敢放出自己沉香木味道的信息素去包裹住她,这两个年轻的Omega敏锐得讨厌,Alpha宣誓主权标记猎物的行为被迫停止。而现在呢,明善是孤身一人和他呆在琴房里,她什么都闻不到,就算裴守光在她身上留下让所有人都要被熏得皱起眉头的信息素,这样冒犯的不安好心的举动,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教她弹琴的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莹白光洁的后颈上,他要非常克制,才能忍住不像个毫无理智的动物一样低头去咬她,在她萎缩的腺体里强行注入自己的信息素。这块对Alpha和Omega来说十分敏感甚至脆弱的区域,明善总是会毫无防备地展露出来。她仗着自己是Beta,面对天性掠夺的Alpha老师也十分信任,几乎是在引诱他。自以为是的天真。

这真的是一个太没有边界感的学生,一个坏孩子。裴守光无奈地抱怨着。

高中毕业之后,他没有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军校念书,是不打算接任父亲军中职务的意思,为此他跟家里决裂,生活费全停,又拉不下面子找朋友接济,金尊玉贵的世家少爷也要出门兼职打工。好在陶家这对父母虽然势利,但眼睛却很亮,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请他来做老师。

他答应下来,来到陶家,成为三个孩子的钢琴老师。长女陶明珠已经成年,应该算不得孩子了,听说她要嫁给死党周远道,想必过段日子还得叫她一声嫂子。小儿子陶明德聪明淘气,稚气未退,跟他家里那些亲戚的孩子差不多,不烦人,但也称不上多么喜爱。

唯一会让他挂念的人是明善,不受宠的二女儿。她天真,乖顺,裴守光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在疑惑她的父母怎么会让这样柔弱的女孩跟陌生的Alpha相处,直到走近了没有闻到她身上的甜蜜的信息素才意识到她是个Beta。但Beta同样也该学会保护自己,尤其是她这样的。

明善在他面前,永远把头发老老实实地挽起来,很听他的话,他说弹什么就弹什么,弹完之后还会仰头用明亮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些难得的赞美和鼓励。但他从来没有说过,不是想要故意打击她去树立老师可笑的权威,而是他根本什么都没听,光是在后面看着她弹琴,她纤细的手指和瘦弱的手臂在眼前不断闪动,他就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对另外两个孩子,他都能在结课的时候说出一些合适的建议和评语,但对明善不行,他什么都没听又谈何评价。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你做得很好。他更不敢靠近她,总是在跟她有些遥远的距离,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淡味道他都会忍不住情动。他还不想这么早伤害她。

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他自认也算坚守底线,没有成为逼迫学生的无耻之徒。但她呢,她太不守规矩了,她总是跟在他后面小裴老师小裴老师地叫,撒娇一样地尾音拖长,他的心都在跟着她的语调不安地跳动着。他只能梗着脖子,下腹抖动:“嗯,明善,你做得很好。”

他在保持距离,她却总是在主动靠近。裴守光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所以自然而然地也要给她一点教训。她这样会引诱人的年轻女孩,想必很多人都在暗中窥伺她。裴守光一想到如果自己没有来当她的钢琴老师,另一个跟他同样怀抱着卑劣心思的年轻气盛的Alpha会取代他的位置去靠近她,光是想象就他就已经气得要杀人了。

裴守光开始给明善发短信,用文字宣泄自己的欲望。想操她,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占有她,在她萎缩的腺体里注射自己的信息素,强行顶开她退化的生殖腔,用滚烫炽烈的阳精射满她的肚子,让她全身上下都是自己的味道,用无法承担Alpha胎儿的子宫为自己繁育后代。操得她哭叫不止,哀伤落泪,又想跟她热情缠吻,等她柔柔地拥抱着自己。

想让她臣服,又会为想象中她的主动示好而心跳不已,心甘情愿成为她虔诚的奴隶。

他从前从未表露出这样粗暴的,疯狂的性取向,但行动已经完全听从情欲的安排,看到她走路,微笑,跟家人讲话都会克制不住欲望,像个色情狂一样在她房间里安装摄像头,跟踪她,窥探她的一举一动,等反应过来那些肮脏的文字已经发了出去。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对着那张巨大的荧屏,九宫格,不同视角,他看着与他相隔甚远,但此刻却近在咫尺的她的床,躺在床上的她,根本不用照镜子就知道他脸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病态和痴迷。

他恐吓她,威胁她,看到她跟所有人都保持着夸张的距离,疲惫地在人群中试图寻找到那个让她惊惧不安的跟踪狂,他终于心满意足。他就是要别人不能接近她。

那么,最后该是他天神降临,正义登场了吧

“明善,你是被性骚扰了吗?”

面前年轻的钢琴老师拿起了她的手机,粗略翻阅信息之后,皱着眉询问她。

Alpha·拯救

裴守光突然回来了。明善来不及关机,那些肮脏下流的淫秽短信就像是腥臭的动物内脏一样被曝光在他的视野之中。隔得太远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他要拿起来才能看得清楚。明善坐在黑色皮质的琴凳上,等待着他像是封建家长一样地审阅自己的消息界面,惊慌地。

即便是受人尊敬的老师,也不应该随便拿起学生的手机,窥探她的个人隐私。明善本该恼怒地从他手里把手机拿回来,但一抬头,看到他紧锁的眉和抿着的唇,这个对她疏远克制的Alpha老师展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震惊表情,明善只是个普通的Beta,她不敢说话了。

裴守光不喜欢她,他看到这些文字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觉得她找了一个猥琐的男朋友,玩这些可笑的文字性爱,内心对她鄙夷厌弃。或者他已经发现了自己遭受性骚扰的事实,但震惊过后还是选择明哲保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把手机还给她,不想淌这趟浑水。

明善曾经无数次地故意在父母面前将手机亮着,那个人一直在发,她卑微地祈祷着父母能够抬头看一眼她的消息界面,这样父母就可以得知真相,她毕竟是他们的女儿应该得到他们的保护,即便姗姗来迟。而此刻真的有人发现她拙劣掩藏的秘密,她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向自己的老师求助,对学生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但自己被性骚扰,被跟踪这件事要告诉一个对自己向来十分冷漠甚至厌恶,而且每周只能见一次面的钢琴老师,向他求助,希望得到他的庇佑,这事听起来就有些滑稽到可笑的地步。

明善就这样低头静静地等待着,如同等待被审判的犯人。她的嘴角麻木地一下抬起一下垂落,在预演着两种方案,如果裴守光笑着嘱咐她不要玩得太过火,她就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羞怯微笑;如果裴守光面色平静地把手机归还,她也能沉着一张脸接回来,转回去继续练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要根据裴守光的表现做出合适的反应,但她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直到裴守光突然蹲了下来。这个在她所接受的认识中素来傲慢而不可一世的群体中的一员,此刻正半跪在她的面前,像一个忠诚的骑士在等待公主发号施令一样,仰望的姿态,平静地又问了一遍:“明善,你被性骚扰了,是吗?”他目光沉沉,眼睛好似跃动奔腾的火焰。

她要获救了吗。

裴守光说出了她最想从父母口中得到的答案,她的嘴角僵硬地停在了脸上,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动着。她捂着脸,出于某种隐秘的情绪不想看到裴守光的脸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她呜咽着说:“是的,是的……”

她就像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父母温暖的臂弯之下,裴守光坐在她身边,慢慢地将她抱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和温柔的轻拍不断从后背传上来,直到他微凉的手指已经触碰到她白皙光洁的后颈。她萎缩的腺体掩藏在莹白皮肤之下,他用大拇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着。

“我明白了。明善,你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你做得很好,很了不起。”

明善终于从这个对她敷衍评价的老师口中得到期待已久的鼓励和安抚,但此刻她已经哭得声音颤抖,没有办法跟裴守光说谢谢。她好像获救了,有一个强大的Alpha看到了她的苦难并选择帮她。

瘦弱的Beta女孩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像只受惊的小鸟,纤细单薄,无依无靠。他听着明善的哭声,微微偏头,明明知道她没有办法被信息素安抚,还是放出了熏得人直皱眉头的信息素将她包裹起来,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他的味道了,空气里都是宁静悠远的沉香木味。

裴守光任由她哭了一会儿,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假惺惺地问她为什么不去报警,为什么不求助家人这样让她会更加伤心的问题。家族衰败,需要卖女儿来维持表面风光;父母偏心,就连孩子被跟踪骚扰都漠不关心。这样一个可怜的孩子,倒霉的Beta,他又怎能再去逼迫。

干燥的木质气息萦绕在他鼻尖,明善身上什么味道都没有,那股清淡的沐浴露的味道也被全然掩盖了,如果她现在出去,肯定有人怀疑她跟一个Alpha鬼混,被做了临时标记。这种破坏名声,却能彰显他的存在和占有欲的行为,他当然很想做,但现在还不行。

明善把他胸前的衬衣哭湿了,贴在皮肤上的那种湿冷触感令他不住皱眉,但湿透了的轻薄衣料让他更清晰地感受到明善的脸和他胸膛接触的温情与暧昧。他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心跳太快,跳得太响,以至于骗局还没开始就要被揭穿。他把明善从自己怀里挖出来了。

“我会保护你。”裴守光向哭到眼眶红肿的Beta女孩许下了承诺,坚定得比他们交缠紧握着的双手还要紧密牢靠,“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善善。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她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听父母的话,听老师的话,听未来可能要支配她的Alpha的话,她是女儿,是学生,也是个普通的Beta。裴守光一下子就占据了两个条件,他现在说要保护她,也只是出于爱护学生的师德和保护弱小的Alpha本能,她没有理由拒绝他的好意。

明善垂着头哭了一会儿,她太缺爱,裴守光并不是她理想中的救世主,她还是想要家人。

但裴守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等待着她的回话,好像她简单的话语可以主宰他的行为,即使自己是比她强势百倍的Alpha和老师。他在等她同意自己的守护。

“……好,好的。”但她还是感激着回复了,有人来救她了,她小声地说,“谢谢裴老师。”